在场几人,齐齐转头,看向不远处石阶下。
这一看,却是都愣住了。
来人青衫素服,浑身并无宝器玉佩,却难掩优雅贵气长发高束,脸上不见涂脂抹粉,反倒更显明艳美绝。
尤其是那双眼,明明是不到二八少女,绯色瞳眸之中却满是不遮不藏的锐气。
于是她腰间那柄青剑,兀自暗淡了几分。
只身成剑,自当如是。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刺史千金,富贾少爷,此刻全都微张着嘴,看出了神。
只有云旗,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偷着笑。
不是爱比名头吗,不是爱比钱多吗?
别跟我比,跟这位百里家大小姐比个够就好。
“怎么不说话?”
百里牧歌见云旗这幅表情,心里知道这人肯定又没安什么好心,皱眉走来。
“这不是没听到吗。”云旗转头笑道,“光顾着跟这几位聊天了。”
“比试马上开始,你就算平日再惫赖,这会儿也该上山了。”
“我是想走,只是这几位公子小姐实在太过热情,脱不开身啊。”云旗眉梢一挑,话里有话。
百里牧歌本就冰雪聪明,又看了眼一旁目送秋波的少女,立刻明白了云旗意思。
“被昆仑墟的女妖惦记上了,还不够。”她忍不住蹙眉。
云旗闻言,笑而不语。
“这位姑娘,可是天海宗弟子?”
一直没有发话的白衣公子,忽地起身,微笑开口。
百里牧歌看了他一眼,只是点了点头。
“可否能一问姑娘芳名?”白衣公子走近几步,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衣衫,“今日相见,也算是有缘。他日要是到了咸州,还要请姑娘喝上一壶好酒。”
“黄瓜。”百里牧歌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冷声道。
云旗听到这两字,差点笑出声来,连忙抹了把脸,绷住脸颊。
“黄瓜,好名字,好名字啊。”白衣公子一拍巴掌,“黄乃土地之色,古语云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黄通大地承载万物,此本就是敦厚大气之姓瓜字就更是余韵悠长,初听便有闲云野鹤之感,细品更是有超凡脱俗之意。此名不知者谓之大俗,殊不知大雅之名于常人听来,自感俗不可耐,俗的不是名,是人呐。”
百里牧歌眉梢一挑,看向云旗:“你听到了,好名字。”
云旗吞了吞口水,这次是真的心服口服。
乖乖,这文采比苏星瀚不知高到哪里去了。他扪心自问,就是把脑壳撬开也想不出黄瓜二字该如何夸成这样。
“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哎哎,别走啊。”白衣公子一个跨步,拦在百里牧歌面前,“姑娘既然是天海宗人,不如陪我们一起上山,稍微迟些也没关系,我自会请人帮忙解释。”
云旗悄默声地后退两步,上等着看戏就好。
“让开。”百里牧歌冷声开口。
“啧,你这姑娘,好生说话不会是吗?”李公子忍不住阴阳怪气道,“装模作样也该有个限度。”
百里牧歌脸色,更加冰冷几分。
方才还在一旁羞得不敢抬头的夏儿,此刻仔细凝视着百里牧歌脸庞,皱眉思索,似乎有些疑惑。
片刻之后,夏儿脸色忽地变了。
她慌忙凑到秋绥耳旁,轻声耳语几句。
云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秋绥那张原本红润的脸,转瞬间变得煞白无比。
看来这儿还是有识货的人嘛。
这帮蠢材也不想想,这般气质的姑娘,又岂会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李……公子,别说了,我们耽误人家本就不对,死缠烂打更是失了礼数。”秋绥起身,朝百里牧歌躬身行礼。
“嗯?你说什么呢?”李公子疑惑看向突然变了脸色的秋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秋绥姐说的对,耽搁两位时间了,万分抱歉。”
在两位少爷诧异的目光中,夏儿也是起身行礼,神色竟是少见的谦恭。
到了这会儿,傻子也看出来有问题。
于是两位大少爷也就挪开身子,不声不响地站在一旁。
“失陪。”
云旗一抱拳,继续优哉游哉地向大角峰顶走去。
百里牧歌侧过脸,冷冷瞥了一眼秋绥和夏儿,却并未出言说些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紧跟云旗身后而去。
秋绥和夏儿一直保持着行礼姿势,直到那二人身形消失不见,这才如释重负一般,瘫坐在凉亭座椅上。
“什么情况?”李公子忍不住问道。
“还什么情况?”秋绥眼一瞪,“你们俩,刚刚差点害死我们知道吗?”
两位少爷面面相觑,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你知道那小姐是谁吗?”夏儿这会儿才勉强镇定下来。
“谁?难不成是醉月楼花魁?”李少爷轻佻笑道。
“我年幼时,曾有幸随父亲,去过一趟百里家府。虽然时隔多年,印象有些模糊,可那位小姐,我是断然不会认错的。”
“百里……家府?”
两公子听到那个煊赫九州的姓氏,心都往下一沉。
百里家主共两儿一女,尤传小女儿天生绝色,气质绝尘,有羞花闭月之颜,倾国倾城之貌。
难不成……
“那位,就是百里家大小姐,百里牧歌。”夏儿见两人脸色,点了点头。
此言一出。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两位公子,如遭雷劈,动弹不得。
九州是九大家的九州,阳州是百里家的阳州。
百里家族之盛,远非常人可用常理揣度。
其上枝繁叶茂,其下盘根错节。
莫要说什么一州刺史,大商富贾,就是当朝宰相来了,都得行礼再入百里家门。
而他们两人刚才,不止是对百里家小姐行如此无礼之事,甚至口出狂言。
“难怪……我先前就听说百里家小姐没去蓬莱岛,而是来了天海宗,没想到今天竟然碰见了。”李公子揪着自己头发,想到自己方才“花魁”之言,冷汗直冒。
拦住百里牧歌的白衣公子,更是直打哆嗦,站都站不稳了。
“我就说这般女子,怎会出身寻常人家。你们两个倒好,黄瓜俩字都能夸出一朵花来。”秋绥心有余悸,捂着心口看向一旁少女,“恐怕那公子,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夏儿,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嗯……”
夏儿嘴上虽应,可眼神之中却是无限怅惘。
她自然知道,能与百里牧歌如此稔熟的少年,自然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再想到那张俊美似天神的面庞,和百里家小姐脱俗气质,夏儿心中,竟是连羡慕都不敢有。
她自诩姿色过人,可在那两位面前,却只有自卑的份。
任谁都会觉得那两人,是天生一对。
夏儿叹了口气,惆怅看向云旗消失的石阶尽头。
“只是不知道那公子,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