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中时分，随着太阳渐渐西落，西街维持了一天的繁荣也渐渐有了落幕的迹象。

换了一身朴素衣服汇入人群的徐公子，一边小心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面色凝重地低吟道。

“苏兄我好像也闻到了你说的脂粉味，这股气味是有些不寻常。”

虽然徐公子也察觉到了诡存在的痕迹，但着眼于面前川流人群的苏牧，眉头却是微微蹙了起来。

脂粉味有点不一样了。

相比之前那股的香远益清的气息，现在街道上弥漫的脂粉味，好像艳丽刺鼻了许多……

“苏兄你看他们的脸色也很不对。”

就在苏牧仔细品味着脂粉味的不同时，发现更多疑点的徐公子，神色也愈发严峻了起来。

“每个从梨园方向来的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神色，普通的戏曲是达不到这种愉悦的程度，他们很有可能也受到了诡的影响。”

“有道理。”看着周围脸色红润，目光迷离的男女老少，眼底闪过一丝思索光芒的苏牧，若有所思地开口询问道。

“徐公子这些人身上异常的脂粉味，就是诡做下的记号吗？”

“很有可能。”手掌已经悄然放在宝塔上的徐公子，仔细寻觅着诡的身影的同时，又小声地给苏牧讲解道。

“具备传播性质的诡，会提前标记自己的目标，随后才会开始猎杀行动，我觉得这只诡的标记方式很有可能会跟戏曲有关。”

“从戏子身上表现出的特征来看，这只诡很有可能具备了依附人体的能力，苏兄一会尽量小心周围人群的异常。”

在两人轻声交流的同时，一座被朱红色墙壁围起来的拱形大门，渐渐印入了两人的眼帘。

“看戏咯！看戏咯！今晚最后一场大戏马上开演咯！今天最精彩的一场《文王伐孽》马上开场咯！”

听着前方不远处卖力的吆喝声，对视一眼的两人立马向戏院大门处快步赶去。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只诡可能跟戏院脱离不了干系，为了能尽快把它揪出来，苏牧与徐公子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深入虎穴的方式。

……

戏院的内里是一栋两层高的楼阁建筑，一楼的大厅里摆满的椅子上，已经有大半坐上了兴致冲冲的看客。

而在二楼的雅座之中，刚刚落座的徐公子，看着楼下窜动的人头，眼神不禁凝重了稍许。

来看戏的人实在太多了。

一旦这里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对诡与诡物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他们，只会在战斗的余波中死于非命。

徐公子诛诡的目的本就是为了保护黎民百姓，他自然不希望有太多人因此无故受难。

而且这只诡极有可能依附在下面某个人的体内，贸然驱散他们无异于放虎归山。

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的徐公子，只能将做决定的权力放在了身旁淡定的苏牧身上。

“苏兄……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先驱散这里的普通人？如果诡出现了这里会很危险”

“暂时不用。”目光在戏楼里来回扫荡的苏牧，看着楼下每个人脸上正常的神色，若有所思地解释道。

“诡应该还没有动手杀人，戏楼里没有发生骚乱的痕迹，甚至还有大量的人涌进这里来看戏。”

“而且既然那个被诡操纵的戏子都没触发死亡媒介，这里的人大概也不会触发，毕竟在这场戏之前，戏子们可是唱了整整一天的大戏。”

“所以我们只要等到它下一次出手留下标记时，摸清楚它的位置就行了。”

“嗯……”听完苏牧一番分析之后，徐公子眼底不经意间闪过了一抹信服的神色。

“苏兄说的有道理。”

【承天26年初，文王病危，时朝内有外戚干政，百官难上治国之策，朝外恶鬼频生，天下百姓民不聊生，就在王朝生死存亡之际……】

就在两人轻声交流的同时，一阵喧天的敲锣打鼓声，伴随着正气凌然的旁白一同响彻在了戏楼之内。

“承天26年……距离现在也有近十年的光景了吧。”看着戏台上整齐跑出的黄袍戏子，面露追忆神色的徐公子，感慨的话语里充满了唏嘘的意味。

“我也很久没见过中央朝廷派来的使节了。”

虽然徐公子只是随意地感慨了一声，但在身为穿越者的苏牧听来，他的话语里却透露很多有用的消息。

在苏牧所继承的记忆里，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地理区划十分模糊，徐州似乎就是他已知最大的行政区划。

而在李家茶馆里，茶客们讨论的大多也是郡内的奇诡异事，出了琅琊郡的范围之后，有时候他也能听到一点徐州发生的大事。

但更远地方的消息却完全是一抹空白，似乎除了琅琊郡所在的徐州以外，外面的世界完全是一片蛮荒。

今天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里似乎还有一个大一统的朝廷。

“徐公子……”

不过正当苏牧想要向徐公子请教有关于朝廷的信息时，他的视线忽然被戏台上出场的人物所吸住。

此时从后场走出的，是一位头戴乌纱善翼冠，身穿黄色盘龙炮的戏子。

他扮演的角色应该是《文王伐孽》的主角，得到海外方士相助治愈病症后，一整朝纲的朝廷皇帝文王。

他之所以吸引了苏牧的视线，不是因为扮相有多么尊贵，也不是因为出演的戏曲有多么精彩……

而是因为在他身上，苏牧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苏兄你看那位文王的饰演者。”同样将目光锁定在文王戏子身上的徐公子，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像不像之前大闹李家茶馆的那个戏子。”

“确实很像。”仔细观察着戏子神情动作的苏牧，脸色一点点凝重了起来。

虽然由于距离原因，苏牧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的动作却隐隐透露出一股不协调的感觉。

仿佛就像是一个完全不会戏剧表演的普通人，在强行模仿着戏子的动作。

“徐公子莫急。”看着身旁徐公子蓄势待发的模样，苏牧刺破自己手指的同时，低声诉说道。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让我先用血液试试他的跟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