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四章李康妃的春天
曹化淳看着全旭的脸色非常难看,小心翼翼的问道:“侯爷,天天雄军的损失如何?”
天雄军是大明仅次于全家军的精锐,而且是唯一一支可以牵制全家军的精锐部队,对于大明的重要性是不言自明。
“相当惨重,卢大人新组建的三个新兵营,两个营造反,措不及防之下,天雄军的粮草、给养,大都被焚烧一空。天雄军损失两万余人,这其实并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失去了那些物资!在短时间内,本侯没有能力把这些物资运上去!”
辽东并不是没有粮草,也不是没有物资,最难的就是运输过去,就算是有后世的重型卡车,也无可奈何,因为,那里根本就没有路。
可问题是,天雄军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不儿罕山附近,如果是春节,既然粮食被断,他们可也可利用杀战马充饥的方式,坚持几个月的时间,坚持到援军的抵达。
现在的问题是天雄军与全家军粮道被断绝,还缺乏燃料,如果没有燃料,那西北的寒风,一夜之间就可以把数万人冻死。
天气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也是他们最致命的敌人,远比建奴更加可怕。
全旭虽然可以从后世随时搬运物资过来,解决问题,现在全旭不差钱,几万人马的装备和给养,对于全旭来说,那就是小儿科。
虽然他一天只能最多搬运三千吨的物资,不过却足以满足全家军和天雄军的需要,可问题是,全旭没有办法一下子飞到不儿罕山。
除非,全旭可以从后世搬运一架飞机,如果是飞机,哪怕是亚音速的民航客机,也可以在六个小时之内抵达不儿罕山,如果速度加快,那只需要四个小时。
全旭仿佛没有听到曹化淳的声音,他只是在考虑,这个时候建奴为什么要设计埋伏卢象升?
就算卢象升死了,有全旭在,建奴一样没有机会南下。
全旭可以轻易解决这个问题,把建奴挡在关外,就算给建奴足够的物资,只要全旭铁了心要对付建奴,全家军最多在半年的时间内就可以完成集结和调动。
完全可以力挽狂澜。
可是,这样的伏击,就算是士绅全部联系起来,他们也不可能轻易做到,要知道一支军队最大的地方,那就是同化能力。
其实,各方势力,包括士绅并没有少往全家军里面安插棋子,比如说,每年的内部审查,都会审查出来一些细作。不过,这些细作,并不会影响全家军的战斗力。
因为全家军强大的内部文化可以同化那些异已分子,就以崇祯七年为例,全家军军中有两千余人向士兵委会员和教导员坦诚,禀告自己是细作的身份,请求组织帮助他们挽救自己的家人。
那些以家人作为人质控制细作的方式,只要坦诚了以来,全家军会尽力营救那些士兵的家眷,这会造成两种结果,要么人质死亡,营救失败。
这些自暴的细作会成为全家军的铁干,一心想着报仇,如果营救成功,那么这些细作出身的士兵,也会忠诚于全家军,结果其实是一样的。
其实,天雄军也有一定的内部消失能力,很多被安插的人,会在极短的时间,变成真正的天雄军将士,可以说,如果这次安插的几千名细作,在最多几个月后,就会成为真正的天雄军士兵。
因为,那些天雄军细作得到的东西,远远不如成为天雄军士兵得到的东西,收买一个人的成本是有限的,这就像是后世的法律,你可以在大街上光明正大的数钱,如果不是在影视剧里,几乎找不到敢去抢劫的人。
因为抢劫的成本太大,没有人愿意以身试法,无论士绅如何培养细作,一两个人可以用恩,也可以洗脑,可惜,全家军和天雄军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文化体系,他们知道为什么而战,知道自己是谁,为了谁的利益。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即使消灭了卢象升,卢象升死了,对于大明的结果会怎么样?
哪怕在原来的时空,卢象升死了,大明也没有马上而亡,因为,大明哪怕再落魄,破船还有三斤钉,更何况是立国二百多年,将近三百年的大明帝国。
别看全旭在辽东拥有无数追随者,可问题是,这些追随者中,很多人是愿意全旭成为权臣,成为将门之首,成为武臣的顶梁柱,或者说类似于李成梁式的辽东王,他们其实还愿意当大明的臣子。
忠诚于崇祯这个皇帝的人,其实很多。
大明有很多人其实和全旭一样,反感大明的官员,以及士绅,并不是真正的反感大明,官员是官员,大明是大明,大明的官员不代表大明。
策反天雄军,浪费这么好的棋子,伏击天雄军卢象升,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难道说是,有人想把自己从京城调开?
全旭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回到府邸里,全旭有些头疼。
三娘进来道:“相公,你不舒服吗?”
“国事如此,我怎么可能舒服得起来?”
三娘疑惑不解:“出了什么事?”
全旭一边吐糟,一边发泄式的将不儿罕山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三娘。
三娘愤愤的道:“他们怎么能这样?”
全旭苦笑不得的道:“当无数人都盼着换个主子以攫取更大的利益的时候,这个国家的气数就真的尽了,我无能为力,真的无能为力!”
全旭说到这里,他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低声说:“这个国家,真的到了一切从头来过的地步了。”
三娘有些不解:“从头开始!?”
“是的,从头开始,把一切坛坛罐罐全部砸碎,将那些不干人事的食利阶层全部送进地狱,将传承了两千多年的旧秩序砸个稀巴烂,我们从头来过。”
就在全旭头疼不已的时候,崇祯接到了无数封弹劾全旭的奏折,这一次与以往的弹劾不一样,不再是唱高调,上纲上线,而是直指核心要害。
就算没有明说了,大老板,这天下都是你的,辽东富庶无比,只要拿下全旭,他的家业都是你的了。
只要将辽东拿下,够你饮甘餐肥好几年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崇祯也曾心动过,他的观念跟全旭不一样,他依然认为全天下都是他的私人财产,他爱拿什么就拿什么,辽东地区的富庶不仅让文臣垂涎三尺,他本人也很眼红。
那里有规模庞大的钢铁厂,那里有上好的盐田,那里有被经营得极好的农场、工厂,最重要的是那里有一支天下无敌的铁军锐士,这些都是王霸之资,只要能将辽东地区拿下,他就能大振雄风,重现太祖、成祖的威风又有何难!
全旭的功劳是功劳,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其实他并不想让全旭死,只需要全旭把辽东交出来,这份惊人的资产换谁来掌握他都不放心,还不如直接掌握在自己手里!
周皇后似乎看穿了崇祯皇帝的心思,叹息着说:“陛下,难道你忘了几年前的事情了?”
崇祯皇帝皱起眉头问:“几年前的事情?什么事情?”
“诛杀魏忠贤!”
“朕何曾忘过!”
这可以说,崇祯皇帝为数不多,引以为豪的事情。
周皇后连连叹息道:“陛下,您肯定是忘了当初,陛下甫一登基便拿下了魏忠贤,下手之果决,部署之周密,为天下所称颂,称陛下为明君,可是拿下魏忠贤之后呢?”
崇祯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拿下魏忠贤之后,大明帝国就像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周皇后接着道:“魏忠贤死有余辜,可是有他在,这天下的税还是收得上来的,虽然边关战火不断,恶战连绵,花钱如流水,但边军不曾缺过粮饷,百姓也没怎么加过赋税,因为盐税、茶税、矿税以及各船舶司所收的商税都很多,百姓的负担也就没这么重。”
崇祯叹了口气。
周皇后接着道:“可把他拿下之后,这些税就再也收不上来了,只能一次次的往百姓身上加税,最终弄得遍地流民,要不是有武威侯,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而且魏阉权倾朝野五六年,文武百官对他的投献孝敬,他本人的搜刮,攒下的资财有多少,恐怕连他本人都不清楚了,可是诛灭魏阉之后,真正上交国库的资财又有多少呢?”
崇祯皇帝的表情越发的古怪起来。
答案是没多少,真没多少。
当时他看着负责抄家的官员交上来的清单,大跌眼镜,不敢相信魏忠贤贪了十几年,就这么点身家。
而众官员众口一词,说魏阉党羽可能早就把财产给转移了,抄出来的东西少得可怜。
刚开始他还真的信了这套鬼话,下令严查,结果牵连了一堆官员,又抄了不少人的家,而交上来的财物仍然是少得可怜!
直到现在,他总算是弄明白了,上交国库的那一点是大臣们吃剩的,拿下魏忠贤,受益者不是他,而是这些被魏忠贤压制着的大臣!
周皇后见他神色变幻不定,放缓了语气道:“这还是在京城里,在陛下的眼皮底下呢,从北京到辽东,足有三千里之遥,陛下,你能保证这些旧事不会重演吗?你有哪个亲信大臣能替你把整个辽东地区的资产接收过来,交到你的手里,并且替你打理好?”
崇祯皇帝的面色连变数变,最终长叹一声:“没想到朕连从臣子家抄出来的财产都拿不到手!”
一个皇帝如果混到连抄臣子家的钱都收不上来的地步,也够窝囊的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崇祯不得不承认,如果他真的要动手抄全旭的财产,恐怕连点渣都捞不到,群臣一窝蜂的扑过去,吃得满嘴肥油再回头告诉他:“没想到威武侯为官清廉,家无余财,是个大大的好官,我们都冤枉他了,我们有罪啊!”
一想到这里,他就跟吞了一百只苍蝇一样恶心。而按周皇后的分析,以全旭的性子,咽得下这口恶气?
非造反不可!而以他的威望,登高一呼,几十万之众瞬间云集,席卷天下又有何难!
“这些年,不是朝武百官在容忍武威侯,而是武威侯在容忍朝中的文武百官!”周皇后意味深长的道:“陛下可知”
不等周皇后说完,崇祯皇帝悚然一惊。
彻底打消了干掉全旭发一票横财的念头。
全旭可是他的左膀右臂,再饿也不能砍下自己的手臂来吃吧?
冷静下来,再细细想想这些年来发生过的事情,他越想越觉得胆寒。全旭在,至少辽东的税是收得上来的,而且多四百万石粮食,基本上满足了北京城的粮食消耗。
可以说,辽东已经变成大明最重要的税源了,全旭一旦倒下不行,全旭万万不能倒下,就算他倒下了,他的新政也不能倒,崇祯可不想再过那种处处生烟冒火、国库能饿死老鼠的苦日子了!
下定决心之后,崇祯将所有弹劾全旭的奏折通通扔进了垃圾桶。
崇祯皇帝不等天亮直接把赦旨下达。
武威侯乃国之栋梁,大功于国,赦封金册,封营国公,世袭罔替。
在天色刚刚亮的时候,一名年长的宫娥来到全旭府邸门口。
全旭认得此人,正是朱微媞收留的嬷嬷任红英,这个任红英原本是李康妃身边的老人,也是一个在皇宫里生活了五十多年的老妖精。
朱微媞曾经说过,任红英好像是万历十一年间进宫的,论资格,她其实比客氏和魏忠贤更老。
当然,她也更为聪明,虽然没有什么权势,能在皇宫那个地方活五十多年,这是就说明了问题。
“奴婢拜见驸马!”
“哦,你怎么来了!”
“奴婢给驸马送一个信儿!”
说着,任红英将一封厚厚的信,递给全旭。
这里昨天夜里,周皇后与崇祯皇帝的交谈记录,这简直就像漫画一样,崇祯皇帝是什么神情,是什么坐姿,周皇后距离崇祯有多远,她是什么样的神态,都描绘了出来。
任红英道:“驸马见谅,这些奴婢都不识字,只能采取这种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