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竹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正是小僧胸中一个大大的难题。”
那声音道:“什么说来话长,说来话短,我不许你诸多推诿,快快说来。”语气甚是严峻,实不容他规避。
但虚竹想起苏星河曾说,“逍遥派”的名字极为隐秘,决不能让本派之外的人听到,他虽知身后之人是个武功甚高的前辈,但连面也没见过,怎能贸然便将这个重大秘密相告,说道:“前辈见谅,小僧实有许多苦衷,不能相告。”
那声音道:“好,既然如此,你快放我下来。”虚竹吃了一惊,道:“什……什么?”那声音道:“你快放我下来,什么什么的,啰里啰唆!”
虚竹听这声音不男不女,只觉甚是苍老,但他说“你快放我下来”,实不懂是何意,当下立定脚步,转了个身,仍见不到背后那人,正惶惑间,那声音骂道:“臭和尚,快放我下来,我在你背后的布装之中,你当我是谁?”
虚竹更是大吃一惊,双手不由松了,拍的一声,布袋摔在地,袋中“啊哟”一声,传出一下苍老的呼痛之声,正是一直听到的那个声音。虚竹也是“啊哟”一声,说道:“小姑娘,原来是你,怎么你的口音这般老?”当即打开布袋口,扶了一人出来。
只见这人身形矮小,便是那个八九岁女童,但双目如电,炯炯有神,向虚竹瞧来之时,自有一股凌人的威严。虚竹张大了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巫行云每日中午倘若不喝生血,便会真气沸腾而死,正好乌老大等人追杀而来。
巫行云便教了虚竹天山折梅手,虚竹第一次施展便杀了几人。
巫行云一声欢呼,从他怀中挣下地来,扑到不平道人身,将嘴巴凑他额头伤口,狂吸鲜血。虚竹大惊,叫道:“你干什么?”抓住她后心,一把提起。巫行云道:“你已打死他了,我吸他的血治病,有什么不可以?”
虚竹见她嘴旁都是血液,说话时张口狞笑,不禁心中害怕,缓缓将她身子放下,颤声道:“我……我已打死了他?”那女童道:“难道还有假的?”说着俯身又去吸血。
虚竹见不平道人额角有个鸡蛋般大的洞孔,心下一凛:
“啊哟!我将松球打进了他脑袋!这松球又轻又软,怎打得破他脑壳?”再看其余三人时,一人心口中了两枚松球,一人喉头和鼻梁各中一枚,都已气绝,突然间想起自己一出手便连杀三人,自是犯了佛门不得杀生的第一大戒,心中惊惧交集,浑身发抖,泪水滚滚而下。
巫行云笑道:“今日当真便宜了小和尚,姥姥这‘北冥神功’本是不传之秘,可是你心怀至诚,确是甘愿为姥姥舍命,已符合我传功的规矩,何况危急之中,姥姥有求于你,非要你出手不可。
巫行云喝了人血,当即盘膝坐下,右手食指指天,左手食指指地,口中嘿的一声,鼻孔中喷出了两条淡淡白气。过了良久,爆豆声渐轻渐稀,跟着那团白雾也渐渐淡了,见那女童鼻孔中不断吸入白雾,待得白雾吸尽,那女童睁开双眼,缓缓站起。
虚竹看向巫行云,发现巫行云的神色似乎大了一两岁,像是个十一二岁的女童,不再原来七八岁模样了。
随后巫行云又问起虚竹为何有逍遥派内功之事。
虚竹道:“原来……原来你也知道‘逍遥派’的名字。”他一直不敢提到“逍遥派”三字,苏星河说过,若不是本派中人,听到了“逍遥派”三字,就决不容他活在世。现下听那女童先说了出来,他才敢接口。
那女童怒道:“我怎不知逍遥派?姥姥知道逍遥派之时,无崖子还没知道呢。”虚竹道:“是,是!”
虚竹胸口一酸,眼眶儿不由得红了,说道:“这是无崖子老先生临死之时,将他……他老人家七十余年修习的内功,硬生生的逼入小僧体内。
小僧实在不敢背叛少林,改投别派,但其时无崖子老先生不由分说,便化去小僧的内功,虽然小僧本来的内功低浅得紧,也算不了什么,不过……不过,小僧练起来却也费了不少苦功。
无崖子老先生又将他的功夫传给了我,小僧也不知是祸是福,该是不该。唉,总而言之,小僧日后回到少林寺去,总而言之,总而言之……”连说几个“总而言之”,实在不知如何总而言之。
那女童怔怔的不语,将布袋铺在一块岩石,坐着支颐沉思,轻声道:“如此说来,无崖子果然是将逍遥派掌门之位传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