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燕京某家高档酒店的会议大厅里，硕大的电子屏上显示着“与罗汉晨大师一起走向成功”几个大字。

台下，三四百人济济一堂，认真听着台上一位西装革履、环嘴巴蓄着一圈胡须的成功学大师罗汉晨讲座。

李辉就是听众中的一员。

他今年27岁，有些偏瘦，可能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皮肤有些粗糙。

他上身穿着件白衬衫，外面套着件两年前买的夹克，下身一条牛仔裤已经洗的发白，头发有些乱，少许发丝混合着汗水粘连在了额头上，脸因为兴奋和激动涨得通红。

此时，他聚精会神地听着讲座，手机放在桌子上录着音，手里还不停地在笔记本上唰唰唰的写着，记录着听到的经典语句。

“我的家庭条件并不好，父母都是农民，土里刨食供养我长大、上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怀揣着梦想走上社会，我坚信自己能成功……”讲台上，罗大师正深情的讲着。

台下，李辉握笔的手指紧了紧，思绪却微微有些发散，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刚毕业那会儿。

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觉得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当初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装修精致的大房子、豪华大气的汽车、让人目眩神迷的职场生活似乎都是唾手可得的。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年轻啊……

来燕京打工已经四年了，曾经的意气风发被社会一顿毒打后，只能低下头去面对现实生活。

到现在，手里的存款仅仅一万多块，等下个月交完房租甚至只能剩几千块。

看起来生活似乎已经比以前好些了，刚来燕京那时候，李辉觉得已经不该再跟父母要钱，可是又没什么积蓄，连几千块的房租都是拉下脸面跟朋友东拼西凑借来的。

那时候的自己物质上是贫穷的，精神上却充满了昂扬向上的动力。

而现在，手里的钱似乎多了微不足道的一点，胸中的那团火焰却已经在风吹雨打中越缩越小了……

“那时候我就对我女朋友说，虽然我现在很穷，但是，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我一定要证明给你看，你的选择没有错，现在那些看似过的比你好的同学都会发自内心地羡慕你。这个时间不用太长，一两年足够了……”台上的讲座还在继续着，罗大师绘声绘色地讲着。

李辉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前女友周彤，她现在还好吧？听说已经嫁人了。

那时候自己和她也曾经很甜蜜地爱过、在一起过啊……

他至今还记得两人一起搬到新租的房间开始了幸福的同居生活，等到了发工资的那天，下班早一些的她来到自己所在的公司附近，两人甜蜜地对视笑着，在公交车上都不忘牵着手，一起兴致勃勃地去超市里大采购，把小小的屋子装扮得更有生活情趣。

可是，两人是从什么时候起争吵开始多了起来呢？

“李辉，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感情难道不该是两个人互相让步吗，为什么总要我哄你？我也会累的！”

“李辉，你别以为我找不到别人了……”

“你也别以为我找不到！”

“李辉，我的年龄已经不小了，过完年就26了，家里已经好几次催着我相亲，你现在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我甚至都不敢告诉家里。我真的等不起了……”

“……”

“李辉，你就干点正事吧！辞职都三个月了，你说要创业，好，我支持你，可是你倒是拿出一点行动啊，哪怕失败了都可以。整天在家闲着没事，哪怕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就不能努力一些吗？”

“嗯……”

终于，自己在她的催促中又找了一份工作，面试回来的时候，他是兴奋中带着些赌气成分的，他想昂着头告诉她，自己想找工作容易得很。

当他回到住处时，发现很多东西都已经没了，她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他那时候才惊觉，这段曾经在不断的争吵中变得越来越淡薄、甚至快要成了负累的感情，赫然早已成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面对她的离去，内心深处某一块，突然就空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从身体里撕开了一样，那沉闷而又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瞬间让他连呼吸都困难。

他不停地拨打着她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的手颤抖着给她发微信，迟迟没有回复。

他的世界，就像窗外那从白到灰、从灰到黑下来的天色一样，逐渐暗了……

浑浑噩噩地上班，下班，回家，吃饭，睡觉，连平时最爱的游戏、小说都没心思去玩、去看。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时，他突然接到了她的电话，两人都很平静，或者说尽量的保持着平静。

她说的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一句：“过去是真实的，现在也是真实的，以后尽量努力一点，让自己开心一点吧。”

他忽然想起临近分手的那段时间，她经常哼的那首歌：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

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

哼你爱的歌会痛

看你的信会痛

连沉默也痛

遗憾是会呼吸的痛

它流在血液中来回滚动

后悔不贴心会痛

恨不懂你会痛

想见不能见最痛

……

或许，她的心里早就有了预感吧。

可是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傻，没有注意到呢？

分手后好长一段时间，原本阳光开朗甚至有些搞怪的李辉变得比以前沉默了许多，心中的某团火焰却似乎燃烧了起来：“我一定要成功！”

某个时间他无意中看到了某位成功学大师的讲座，瞬间便喜欢上了。

他把那些成功学大师们举的本人或是朋友的成功案例想象成是自己，听着那些充满激情的演讲和口号，他仿佛麻醉在那美妙的梦境里……

“要成功，先发疯，头脑简单向前冲。现在你们告诉我，你们想实现你们的梦想吗？”

台上，罗大师正奋力地调动着现场的气氛。

“想！”台下的观众声音异常响亮。

李辉收回了思绪，看着现场热烈的氛围，眼睛逐渐红了起来。

“你们愿意为梦想去努力吗？”

“愿意！”

“你们觉得你们能成功吗？”

“能！”

很多观众已经无法压抑心中的激动和兴奋，声嘶力竭地吼着。

“再大声点！告诉我，你们能成功吗？”罗汉晨一手拿着话筒，一手猛地指向台下。

“能！！！”李辉和很多观众一样脸红脖子粗地嘶吼起来。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太阳穴不停地在跳，心中的火焰仿佛被泼了汽油般又开始熊熊地燃烧，让他恨不得立刻把衣服扒掉来发泄心中不断膨胀的激情，但理智却强行压抑着他尽可能的保持着风度。

“那么，现在，大声说出你们的梦想！”罗汉晨把话筒指向台下观众。

“我要成为亿万富翁！”

“我要开连锁水果店，月入百万！”

“我想成为知名企业家！”

“我要把公司做到上市！”

“我要成为有钱有名广受尊敬的社会名人！”李辉猛地站了起来高喊出声，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颅，他只感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仰头栽倒在了身边一位观众的肩膀上。

“兄弟，你怎么了？快醒醒！”

李辉迷迷糊糊的听到似乎有人在摇晃着自己的身体喊着什么，另一个有些清冷的机械音却显得异常清晰：

“检测到宿主的情绪达到阈值，‘吹牛变现实系统’激活，开始载入。”

“10%……20%……45%……68%……85%……100%，完成启动！”

“检测到周围100米内有大量‘吹牛值’，吸取中……”

“吸取完毕，目前吹牛值总计85472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