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鼎外形与普通鼎无异,然而上面的图案花纹却诡异恐怖——上面有无数人影,有的人双目淌血、抱头哀嚎,有的人神色疯癫、放声狂笑,有的人面色惊惶恐惧。
这樽鼎悬于大俞众人上方,不断放大,遮天蔽日,对着法剑镇压而下。
大俞众人感觉这座鼎仿佛不是鼎,而是一座太古神岳,磅礴宏伟、却又充斥诡异邪恶的气息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现在对峙双方已不是大俞一方和老者了,而是圣鼎与圣剑间的对峙。
两件圣器对抗的余威变成一圈圈无形波纹,向四面八方扩散,横扫天地万物。
远处一座座山峰被波纹扫中,山腰到峰顶直接被扫成齑粉。若是生物被扫中,哪怕尊者也可能化为天地尘埃。
但显然,圣剑是被压制的一方。
一方面,剑本身已经残缺,不可能和完整的圣鼎全面对抗;另一方面,大俞一方对圣器的催动能力也远不如老头。
所以战斗基本上是一面倒的局面,以至于众多侍卫开始燃烧精血,用以催动圣剑。
“坚持住,哪怕燃光全部生命也要争取时间!”侍卫长低声吼道。
他面色惨白、萎靡不振,这是精元不断流逝造成的结果。
仅仅几分钟,他就失去了十几年寿命。
其他侍卫同样如此,此刻不得不把命元精血当成燃料,用以支撑圣剑对抗圣鼎。
否则凭借他们的法力输出,根本无法让一件残缺圣器对抗由一位尊者催动的完整圣器。
毫无疑问,这十位玄极境侍卫对皇族高度忠诚,为了皇族安危,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己身性命。
天下之大,玄极境哪里去不得?只要不碰到恒压一方的尊者,他们便是霸王。
而这十人愿意放弃万人之上,屈身于大俞皇宫,为保皇族不惜手段、不计代价,足以证明其忠诚之深刻坚定。
“倘如今日我们能得以存活,他日一定会一血今日之耻!一定会为诸位报仇!”三皇子咬牙道,坚毅的面容此刻满是愤恨。
“李叔,我有还元丹,你赶快服下。”向来冷淡孤傲的俞洛妃神色第一个焦急地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里面的丹药。
其余人也各自拿出丹药,要递给十名侍从。
“我们不能要。”侍卫长摇头,神色肃然,“这是皇庭赐予你们的底蕴,是助你们修行和保命的东西。况且我们自己也有,还能坚持住。”
说罢,侍卫长拿出自己的补充命元的丹药服用。
虽然也是不多得的精品,但比起五位皇族子弟的,还是要差上一截。
这十位侍卫选拔自宫廷内卫,是对皇族最忠心的一批人。不少人都是看着五位皇子皇女长大的,因此双方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上下级和主仆感情。
在十位侍卫舍命催动下,虽然只是苦苦坚持,而且形式愈发不利,但圣器间的对抗一时半会也难以决出胜负。
“这么下去太浪费时间了。”老头两个黑漆漆的眼眶冒出丝丝缕缕的黑烟,“得耍点手段了。”
老者捏诀,紧接着那樽鼎的鼎口流出一缕缕黑色流质,顺着鼎身淌下,最后垂落在圣剑上。
圣剑发出一道哀鸣,剧烈挣扎起来。
“怎么回事!?”众侍卫惊骇。
他们发现自己与圣剑的联系在不断变弱,而且断剑上的圣人道韵也在飞速流逝。
这件残缺圣器,品质正不断跌落,被那黑色流质腐蚀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纵然是见多识广的侍卫长此时也惊慌失措。
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阴邪的东西,竟连圣人道韵都能侵蚀。
“想知道?”年轻男子脸上扯出一个诡异笑容,“要不你出来,我亲自让你感受感受,我相信你会和我一样沉迷其中的。”
“痴心妄想!”侍卫长脸色肃穆凝重,“我死也不会向你们投降。等绝凌峰主回来,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老者闻言哈哈大笑:“还指望他了?他一时半会根本回不来。我一个同僚设下重重布置迷惑他,就算他发现是陷阱,短时间内也别想出来。就算真正的圣人来了,在我那位同僚面前也……”
“你说的同僚,是他?”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老头身后。
同时,一个断头突兀出现在老者眼前,离他的脸不到十厘米,几乎要贴上去。
这颗头颅的脖颈断口处还有鲜血低落,显然刚被摘下不久,脸上还凝固着恐惧、不敢相信、悔恨等神情。
接着,一只手轻轻落在老者头上,死死定住老头。
“你什么时候……”老头嘴唇微微蠕动着,之前的从容猖獗消失不见,只剩下惊骇和恐惧。
陆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而他竟没有丝毫觉察!
“看你们表演有一段时间了。”陆宣站在老头身后,笑眯眯道:“但你要问我何时发现你们的话,从我昨天到京城时,就发现你们两个潜伏在京城外了。”
“也就是说,我们刚才一路跟着你都知道?”年轻人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他也只能咽口水了,因为身体其他地方同样也被被定住了。
“废话,你们真以为我连个调虎离山都看不出来?”陆宣揶揄,“我离开就是想看看你们能整什么活,没想到竟意外抓到第三个。”
“不过,我还真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陆宣眼睛微微眯起,罕见露出杀意。
仅这一丝杀意,也让在场所有人,包括大俞一行人在内发自内心的恐惧。
一瞬间,他们仿佛看到血流漂橹、尸骨成山,乾坤都被染成血红色的末日景象。
这是只有圣人才能做到的圣心映照。
一颦一笑、一悲一怒,皆能映照天意、混淆众生。
这一刻,老者和年轻人的心沉到谷底。
他们之前通过陆宣在京城的表现,认为陆宣应该只是尊者境圆满,实力可能达到准圣。
但现在,他们觉得陆宣很可能是一尊准圣……甚至是真正的圣人!
“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使用的力量来自邪祟吧?”陆宣说道,神色阴翳。
“来自邪祟?”大俞众人发愣,“邪祟的力量还能为外人所用?”
“不仅能,邪祟之力恐怕本就是被人为造出来的。”陆宣目光闪烁,面无表情,“邪祟最早只能追溯到五万年前,并非和天地万灵同生。难道你们没好奇过邪祟是怎么出现的么?”
“不过不管邪祟到底怎么来的,毫无疑问的是,它是九洲大地上所有生灵共同的敌人!而谁使用这种力量,谁便是不可饶恕的敌人!”
过去十年间,陆宣见过无数由邪祟引发的人间惨剧,更是在温龙山战场看到无数人前赴后继,为镇杀邪祟而死。
他在怀洲结识的三位朋友,皆在温龙山死于邪祟之手。
所以,陆宣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邪祟,以及屈服邪祟之力的人!
“我接下来要问你们一些问题,如果老实交代,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陆宣语气冰冷,“否则,我不介意把你们炼成活死俑。”
活死俑三个字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所谓活死俑,即把人强行炼成半生半死的状态。这个状态下神魂浑噩,完全听令于其炼制者,永世无法解脱。
因为炼制过程有伤天和——不仅要将活生生的肉体强行炼成一种半生物半死物,还要削去人一半的神魂,并封入俑体,和俑彻底化为一体,永世不得解脱。
而被炼成活死俑的人,往往生不如死,直到被彻底毁灭,都要听令于把自己炼成活死俑的死敌,可以说是精神肉体上的双倍痛苦。
可谓阴辣狠毒之极。
因此,修行界,尤其是名门正派为爱惜羽毛,基本上没人这么做,否则很容易成为天下公敌。
当然,只要拳头大,什么都不是事。
而陆宣就感觉自己拳头挺大的。
“我、我说。”老头颤声道,“你问什么我都说。”
“你们和‘异墟’有什么关系?”陆宣问道。
“我们……就是异墟。”
“果然。”陆宣眼中精光一闪,继续道:“你们组织是以邪祟力量为核心建立起来的?”
“……”老头沉默,他神魂中的禁制限制了他透露信息。
“禁制么。”陆宣皱皱眉头,“那你们组织的目的是什么?”
“……”
“你们组织有没有圣人级的存在……算了这是废话,肯定有。”
考虑到前段时间他才手撕一个圣境邪祟,这个组织没有就不正常了。
“你们组织攻击大俞的动机是什么?”
“……”
“你们对乾元门渗透了么?渗透了多少?”
“……”
“你妈的,一问三不知,要你有何用?”陆宣有点不耐烦,“干脆宰了你算了。”
“你宰得了我么?”老头突然诡异一笑,脸上尽是阴谋得逞的得意。
一股异谲莫名的力量从他和年轻人身体里爆发,刹那间竟突破了陆宣的定身术。
砰!
两人肉体炸开,漫天血肉散落的同时,两道黑烟从他们遗骸中窜出,飞向那座鼎。
“哈哈哈哈……”年轻人阴柔的声音变得肆意张狂,“你真以为能困住我们?太小看我们了!”
然而陆宣神色如常,丝毫没有惊讶。
因为他早就见识过这种力量。
几天前,大邑山庙里的邪僧像就是用这种力量逃走的。
而更早之前,他就在温龙山战场见过这种诡异力量不知道多少次。
这是一种邪祟特有的力量,它可以腐蚀消解正常道法,连圣人之力也不例外。
挣脱束缚只是低级用法,在作战中出其不意,或是像刚才那样腐蚀圣人之力才能更好发挥出其特质。
所以陆宣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定身术能彻底定住他们两个。
两道黑烟是老头和年轻人的神魂,只是他们的神魂已经和邪祟之力融合在一起,彻底堕落了。
两道黑烟窜入圣鼎之中,紧接着,这口圣鼎彻底复苏过来。
鼎身图案中各种扭曲的人全部活了过来,数以万计的哀嚎、狂笑、嘶吼、惶恐之声瞬间响彻天地,让众人感觉仿佛身处无量地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