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跪下了。
冲着那玛莎拉蒂女司机跪下了。
跪还不算,咣就磕了个响头。
那女司机也吓一跳,连忙避开,不肯受他跪拜。
“有话说话,你这是要干什么,耍赖吗?”女司机的语气有点气愤。
舔狗师兄鼻涕都下来了,大声哭道:“我是真的没有钱啊,你看能不能少收一点?”他回头看了一样彭楠楠:“就、就收一万五,行不行?”
女司机愣了愣,露出难以置信地神情:“你是说,你开车撞了我,但自己一分钱不赔,就用你同学的一万五来赔?”
舔狗师兄居然点了点头:“因为我是真的拿不出钱来,而且,说到底,也是为了她们要出来玩,我才借车的,这车我肯定也要花钱修……”
女司机闻言,神色渐渐冷了下来,摇了摇头:“不行,错是你犯的,你强调客观原因,跟别人有什么关系。你难道觉得别人有钱就应该让着你?那假如这车也不是我的呢?假如我也是跟人借的呢?你们也是成年了,对待事情应该有一份责任感,我这辆车,这个价格,真的已经是非常便宜你们了,你要是真不知好歹,那我就直接送4S店,该怎么修怎么修,该多少钱你赔多少!”
舔狗师兄闻言,渐露绝望之色,最后干脆爬起身,扯着喉咙道:“那你要这么说,我就不赔,我一分不赔,你打官司去!照我说,你这种几百万的车就不应该开出来,老百姓人家碰了,谁他妈赔得起?你非要开这种车显你有钱,那你有种就别索赔啊!”
彭媛媛几人也听得目瞪口呆。
女司机呵呵冷笑,点点头:“行,那这个官司我真就陪你打了。”
“你告我们去!把五个人一起告!”舔狗师兄是豁出去了:“她们出来玩喊我当司机,凭什么出事就追究我的?”
胡玉洁怒道:“余连海,你真的够了!是我们非要喊你来的吗?你这种人,真是……”
“我哪种人?”舔狗师兄高声打断她,口水溅出老远:“我他妈开车带你们玩,出了事就推我头上,还帮别人讲话!还我是这种人,那你又是哪种人?又不是有钱家庭,穿得人五人六的,还高仿,不就是假货吗?什么人穿假货?满肚子虚荣心的人才穿……”
“好了!”李长夜沉声喝止。
他使了个雷音术的小技巧,喝声并不大,但舔狗师兄脑瓜子却是嗡地一下,不由自主就停了口。
李长夜看都不看他,和气地望向女司机:“您好,这钱我来赔您吧,您看您是某付宝还是某信方便?或者给您转卡里也行。”
齐云歌一听,顿时就急了,上前一步拽住李长夜:“你干嘛!这轮得到你出头吗?你认识余连海是谁啊,还是你嫌钱多?这是我们的事儿,你别插手,不行就请这位小姐姐去告他,然后法官判,要是判我们也该出钱,判多少我们出多少,你别瞎揽事儿。”
她是真急了,她怕李长夜一个少年死要面子,硬打肿脸充胖子。
六万块,可不是个小数儿,就算他真的有,可他一个都没啥香火的小破道观的小道士,得攒多久才攒出来的?
让李长夜出这钱,比让她自己出钱还心疼呢。
余连海,也就是舔狗师兄,这会儿也急了,难得有个冤大头肯跳出来扛锅!看来年轻人就是年轻,欠火候,欠社会毒打,自己能剥夺人家这长教训的好机会吗?
别看余连海嘴上硬气,他毕竟是个大学生,基本法律知识还是有的,他借的车,他开的车,他的全责,到那儿判也是他的问题。
他是存了想赖掉的心思,但且不说法院会不会强制执行,就说人家年纪轻轻开玛莎拉蒂的女人,那能是一点背景都没的人物吗?
至少想对付他一个普通学生,那还不是想怎么摆布怎么摆布?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说,他也是绝不肯放过这平事儿的好机会的!
“兄弟!”齐云歌扯住李长夜的一条胳膊,余连海连忙扯住另一条:“兄弟,好兄弟!咱们今天虽说第一次见面,但真是一见如故!兄弟,我求你看在我热心张罗大家出来玩,跟着跑前跑后的这点情份上,你要手头宽裕你就帮我一把!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赖子,我将来肯定想办法找钱还你……”
李长夜笑了笑,胳膊一晃,余连海就脱开了手。李长夜看了他两眼,叹道:“你呀,聪明脸孔笨肚肠,你现在大概满脑子就是这六万块钱的事儿了吧?”
他又看了一眼眼眶红红的彭楠楠,这姑娘其实长得真不错,皮肤白皙,眉眼弯弯,秀气中不失可爱,不禁摇头道:“一个女生,肯为你借钱,肯拿出自己大概所有的存款帮你,这份情意你居然不看在眼里……几万块钱是不少,但也不算多吧?但你堂堂江大学生,不管是做家教做兼职,真的至于让你一蹶不振翻不了身吗?”
一席话说得余连海面色青红不定,偷眼去看自己追了几个月的姑娘,心中平生悔意!这女生其实对自己也多少有了意思呀。就这相貌,还有性格,就算不是什么富贵千金,配自己还不是绰绰有余?
而自己一时情急,话也说丑了,事也说丑了,白白弄个鸡飞蛋打。
悔意一生,他连忙就对彭楠楠道:“楠楠,不是这样,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得了吧你!”李长夜忽然打断了他:“跟你说那番话,你以为我是为了点化你吗?不是,我是为了让你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你也别想着挽回了,彭楠楠姑娘我看过了,可不是什么糊涂没脑子的姑娘,现在看破了你本来面目,你还想挽回?可知什么叫覆水难收?”
余连海脸色立刻难看下来,恨毒地看了看李长夜,他觉得自己面子简直被对方撕光了,有心反唇相讥,但还指着对方给钱平事呢……
李长夜也不理他,低声对齐云歌道:“放心,我不是宠冤大头,我只是觉得我们出来玩高高兴兴的,没必要为了这点事给大家添堵,再说我都饿了,你们肯定也饿了吧,那农家菜位子都定了,咱们赶紧把事情了解,去吃吃喝喝才是正经。”
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抽出自己胳膊来,摸出手机对女司机道:“我来给您转账吧。”
女司机脸上也没什么急迫表情,甚至带着一丝姨母笑,看着几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年轻男女闹得鸡飞狗跳,倒看电视剧似的有点看上瘾了。
见李长夜问她,便摸出手机调出了收款码,嘴上还对齐云歌道:“妹妹,你这小男朋友一看就是个小款爷,你不用替他心疼,你看这几万几万的,他眉头皱过一下没有?”
齐云歌被她一提,有些疑惑地看向李长夜,这位小爷脸上果然是风轻云淡,没有一丝肉疼之色。
李长夜肉疼什么啊,他昨儿收复貂妖,跟陈秋月谈好了八百万,当晚就到了账。
葫芦观香火的确不旺,他李家人动不动还在村里舍药济贫,真指望庙产,可能饭都吃不上了。
但谁让他家邻居是万福宫呢?谁让万福宫观主陈秋月,是个一等一会做买卖的道士呢?
陈秋月也不光是凭嘴皮子闯出的名声!
这些年来,各种低级灵符、乱七八糟的小法器,葫芦观不知道卖了多少给他,而且价格也是一点不低!
当然,陈秋月根本不怕进价高。
抓只妖怪八百万看着挺吓人,但陈秋月有了这个战绩,光一个张天德他就赚得金山银海。
李长夜倒也不在乎陈秋月能赚多少。
修道之人,师法地侣财,只要钱够他修道花销,再多也没有意义。
钱财不够花,那是要命的事,若是够花,那不过就是身外物。
有这份气度,也难怪玛莎女司机定义他是“小款爷”。
手机一扫,六万块划拉过去,事情就算了了。
女司机也没多和他们寒暄,冲李长夜点点头,娉娉婷婷回去自己车上,油门一踩就没了影。
李长夜乐呵呵收起手机,招呼大家:“得了,吃饭去吧。”
胡玉洁眼皮一翻:“跟某些人在一起吃饭,我怕我吃不下。”
另外两女也均是面带寒霜。
余年海脸僵着,点点头自言自语:“我算看出来了,其他都是扯淡,就他妈钱是真的!”
李长夜淡淡一笑,冲他眨了眨眼:“哎,这点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要不你留意谁家爸爸开什么车干嘛?这会儿还装什么大彻大悟啊。”
余连海大怒,但一时不敢争竞,怕李长夜逼他还钱。
他低头回到驾驶座,猛地一踩油门,蹭地一下蹿了出去——老子把你们甩在外面,自己靠腿走回去吧!
余连海恨恨地想。
浑然忘了别人可以打车。
“王八蛋!”胡玉洁骂道,骂完,风情万种的甩了个白眼球给李长夜:“你也是个傻子,欠条还没让他写呢!”
“李长夜!”彭楠楠期期艾艾凑上来,低声道:“谢谢你了,这个钱我估计姓余的会赖账,不能让你一个人吃亏,我这边还有……”
李长夜摆摆手止住了她的话,笑道:“你们都是齐云歌的好姐妹,那就一样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通财之谊,此事就到此为止吧!这边离农家乐也不远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好了好了!”胡玉洁搂住彭楠楠:“长夜既然不缺钱,你也别硬跟他掰扯了,说到底也不是你开的车,你那万把块钱从小存到大,你不说是给自己存的嫁妆吗?这要没了,怎么嫁人啊?”
“你个瓜婆娘胡扯啥子哟!”彭楠楠顿时羞红了脸,伸手去扯胡玉洁的嘴。
“长夜!”齐云歌推着李长夜往前走去。
胡玉洁对彭楠楠使个眼色,这小子毕竟是齐云歌的朋友,齐云歌肯定是有话要说,她两人借着打闹,正好落后几步,
“……对不起。”齐云歌刚刚说三个字,李长夜就连连摆手,止住了后面的话。
“齐齐,我也叫你齐齐吧?”李长夜开口前,先征得人家同意,调整了一下称呼。
“我觉得你不用多想,真没什么,我就是……嗯,咋说呢,就是很享受跟你在一起,这么无忧无虑的感觉,我不想去到派出所啊这些地方再扯皮浪费时间。”李长夜斟酌着言辞,诚恳的说道。
他也不希望让齐云歌觉得自己是在摆阔撒币。
“我也不是什么滥好人,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李长夜慢慢找到了感觉,声音益发柔和:“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对我来说是很珍贵的,老话说,寸金都难买寸光阴,何况几万块钱而已。”
再不物质、再没虚荣心的女孩子,看着男生面不改色扔出去几万块,声称是为了不想被耽误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大概都很难心如止水。
有时候的确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而是从另一方对钱的态度上,很容易判断出自己的重要性。
唯一的误区是,同样的钱,对于不同收入能力的人来说,真的太不同了。
但是年轻的女孩子,又有几人能堪透这道理?
齐云歌低着头听他说话,感觉自己的脸颊,渐渐烫热起来。
啊,太阳这么大,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