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身处人家的法宝里,李长夜不敢有丝毫轻敌,口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尊号,左手一扬,三十六张符纸头尾相衔,如灵蛇般飞出,顷刻便至,分别镇压住小狐仙三十六处大穴。
这三十六张符乃是一套,名为“雷部三十六府神将符”。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执掌雷部,下辖雷公电母,五大雷帅,五方雷神,二十四位催云助雨护法天君,三十六员雷府神将。
这三十六张符,便是对应雷部三十六府,分别书写各位神将尊号,如正心雷府八方云雷都督大将军、清虚雷府先天雨师内相真君、太皇雷府开元司化雷公将军、道元雷府降魔扫秽雷公将军、庆合雷府威灵普遍万方推云童子等等,男女老少文官武将皆在其列,若非资深道教人士,万难分辨得清。
比之相对常见的雷火符、镇鬼符之类消耗品,这套神将符已经称得上是符宝了,能发能收,每一张都不逊法器。
若以之为阵法之基,足可布下多种法阵。
当然,太复杂的阵法,布置起来也耗费时间,似困住小狐狸这法,乃是其中最为简单的一种变化,叫做“雷震天罡缚妖阵”。
号称阵法,其实可以视作一种强化版的定身符,阵法一成,三十六张符镇压周身大穴,彼此呼应,别说小狐仙,就算是真正的妖仙,躲得过去便罢,若被这些符文成功镇住穴位,也同样得束手就擒。
小狐仙还待挣扎,妖力一动,那三十六张神将符齐齐一震,一道不算强、但是极具穿透性的雷电,顷刻间在小狐仙经脉中循环一周。
那电力流转快捷异常,亦不伤人,但所至之处,刚凝聚起的丝丝妖力,顿时便被冲得四散。
李长夜桃木剑一横,架在了小狐仙恍若天鹅般的玉颈上,得意道:“小狐狸,这么急着下来跟道爷成亲?哈哈哈哈,可惜你我无缘,快点送道爷出去,道爷看在‘相好一场’的份上,饶你不死!”
小狐仙扭着脖子,点漆般的双睛定定望着他,片刻间便泛起一层水雾。
李长夜不为所动,横过木剑当当敲她两下脑门:“怎么?都把自己蠢哭了是不是?进来之前不知道先看一眼吗?哼,你也未必太小瞧道爷了!”
小狐仙嘴巴动了动,似乎要哭的样子,将下唇一咬,硬生生忍住了,也不说话,就这么含泪望着李长夜。
“唷,还跟我使美人计?”李长夜打量了两眼,别说,这小狐仙若论长相,当真是丽质天生,一身血红婚纱,更衬得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加上此刻这泫然欲泣之姿,当真是我见犹怜!
不过虽然我见犹怜,李长夜却不是我,他不怜!
这女子虽然貌美,但是一来对方乃是妖身,二来彼此也是对头,三来最重要的,李长夜出身不凡,本事了得,虽然嘴上不吹嘘,心中却是最自视不凡的,不料一朝大意,被人在幻境中一困几天,还险些给人“骗婚”,说多大仇恨不至于,但也是有些牙痒痒的。
他如今以八方九夜大光明诀定住幻境演变,之前看不见摸不着的法宝,都依旧还挂在身上,黄茗之前身上背着的坤包,也一般还背在身边。
李长夜见这小狐狸不肯投降,又不愿真下辣手,伸手冲着黄茗那边一招,使了个小五鬼搬运术,黄茗包中一只口红,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让你使美人计……”李长夜咬开口红盖儿,唰唰唰唰几下,先给小狐仙画了两红眼圈,又画了个猪鼻子,最后涂抹出老大一张血盆口,顺手又点出无数红麻子,这才满意收功,摸出一面八卦镜给她照着:“你现在再瞪我一个试试?我可告诉你,你刚才耍耍美人计就罢了,现在这丑模样,再使美人计,那可就是逼人抽你了啊!”
小狐仙往镜中一瞅,顿时绷不住了,眼泪扑簌簌落下来了,小嘴一撇,哭道:“你这道士怎么这般恶?我们没欺负你没惹你,你来了就杀人,呜呜呜,我怕给家里惹事,都没敢杀你报仇,只是困住你罢了,你这样,这样折辱我,还给我画成猪,你有本事杀了我啊,呜呜呜呜呜……”
她心里委屈的不得了,都没看一眼法宝里的情形就冒失进来了,这种蠢事她自己想想都不敢相信,但为什么这么蠢呢?还不是因为换上这身婚纱,自己觉得美死了,急不可待想看看“新郎官儿”的反应,这才一时蒙了脑子,急吼吼蹦进来,给人瞬间就翻了盘。
偏这委屈还没法说,难道说“我急着等你夸我才慌忙赶紧进来的”,这不是平白让别人笑话吗?
因此她咬着牙一直不说话,本想忍过这一阵难受劲,认栽放他们出去拉倒,没想到李长夜得理不饶人,丝毫不怜香惜玉,给自己画成了红猪。
李长夜冷笑一声:“哼!你一个小狐狸,凭什么看不起小猪?既然做妖怪,就要做一只团结友爱的好妖怪,不要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再说,你那是单单困住我吗?怕不是想磨灭了道爷的道心吧?哼哼,不过道爷天赋非凡,气运冲天,借你这一厄炼成金丹!看在你还有点小贡献的份上,饶你一遭,你现在放我出去吧,省得道爷发怒强壮,毁了你家这宝贝。”
小狐仙哭声一滞,没想到自己的打算被人一口说破,她的确是想磨灭李长夜道心来着,对于修行之人,这般断人前路的做法,和杀了他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了。
但她念头一转,没凭没据的,你敢猜我就敢不认,who怕who啊?当即放声大哭:“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你仗势欺人,仗势欺狐,仗势欺妖,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要么说黄茗白富美呢,用的口红都是上等货色,小狐仙哭得和发洪水一般,李长夜给她画的红猪妆丝毫不曾磨损……
李长夜也不为所动,他之前扯淡蒙‘黄玛莎’时,就悟出了结果比真相重要的妙谛,自然不会听小狐狸说她没有就真认为没有了,冷笑两声,威胁道:“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小狐仙眼前瞬间浮现了丢了脑袋的荷兰鼠妖,还有烧成灰的尸妖,还有遍体鳞伤的狼妖,若不是自己出手及时,狼妖现在大约也是一捧灰了……总之这的确是个敢下毒手的道士。
“你凭什么杀我!”小狐仙色厉内荏地叫嚣:“我从出山以来,从未伤害过任何人,我又不曾作恶,小道士你若是杀我,那就是草菅人命!”
李长夜曾在众妖面前申明过杀荷兰鼠妖和尸妖的理由,看来这一节,其他妖怪已经禀报了小狐仙。
但李长夜才不吃这一套,哂笑一声:“笑话,自古道魔不两立,我一个道士,降妖伏魔乃是分内事,你虽没害人,但你的手下有害人之举,算到你头上有何不可?”
小狐仙连忙道:“他们几个不是我手下!”
李长夜冷笑道:“道爷看上去很好骗?”
小狐仙大怒,争辩道:“本来就不是我手下!首先,这间妖气吧一直是我堂哥涂山狂负责的,其次,虽然乌老大是保安队长,尸弟是保安,小荷兰是外联,小黄是DJ,彩毛是服务生,阿福是酒保,壮壮是厨师,灰哥是库管,但是他们的合同可都是和乌老大签的,乌老大有一个劳务公司,我们酒吧是和乌老大签的劳务派遣合同,严格来说,他们都是乌老大的手下,至于乌老大,那是我们的合作商,也不能算我们手下!”
“……”缺乏社会常识的小道士在脑袋里理了半天,才大概明白了人家意思。
乌老大是酒吧合作商,其他妖怪都是乌老大的员工,然后被乌老大派遣来酒吧打工——这样看来,似乎还真不算手下。
不由苦笑不得:这种一听就很奸商的做派,居然是伙妖精弄出来的?
不由叹道:“据说涂山氏善于经商,看来还真不假。
那个什么涂山狂在哪呢?”
“别提他了!”小狐仙嘴巴一撇,露出一丝不屑:“那就是个废物,前几天跟人类一个不要脸的老女人私奔了,酒吧都没人管,家里才让我来的,我接手还没几天呢!”
黄茗忽然插口道:“你这人真是没礼貌,什么就叫不要脸?长得挺美的小姑娘,说出来的话也太粗俗了。还有,你那表哥拐带良家妇女,跑到哪里去了?”
小狐仙大怒!李长夜一个臭道士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现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女人,也敢指鼻子教训自己?你这也太拿狐仙不当妖怪了吧!
正要骂回去,仔细一看黄茗长相,“咦”地一声,眼中泛起一丝讥嘲:“你和那个不要脸的老女人,好像长得有点像啊?那是你姐姐,还是你妈?看来是你妈,虽然老些,长得可比你美多了,那看来是你爸拖了后腿啊——怪不得她要和人家私奔。”
黄茗身形一晃,脸顿时通红,两行眼泪不由自主就滑落下来吗,悲愤道:“你、你说话积点口德!”
小狐仙见她哭得委屈,大为得意,千娇百媚地白了她一眼:“积德?你还是拿这话劝你妈去吧,唷,女儿都这么大了,还跟人玩私奔,这种女人,我说她不要脸错了吗?你也是女的,来你说说,这样的女人要脸不要脸!”
黄茗张张口,欲言又止,她老妈做的事儿却是不给女儿挣面子,一时间悲愤难言,一扭头,抱着李长夜嚎啕大哭。
小狐仙奚落道:“唷唷唷,怪不得你觉得你妈没错,看来你也不大检点,一个大闺女,抱着人家的未婚夫哇哇哭,真是体面人家啊!”
李长夜倒没想到这小狐狸在同性面前战斗力这么强,斥责道:“你闭嘴吧,你堂哥仗着妖法迷惑良家妇女,很光彩吗?小狐狸我告诉你,跟你家大人说一声,准备给你堂哥收尸吧,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