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与符不同。
一般说来,战斗类的符文“级别”往往比生活类的符文要高些,体现在具体中,就是更难画、画成的概率也更低。
所以一般道士,如果要画降妖伏魔的厉害符文,会选择特定的时间段,最多见的是子时,取其阴阳交泰、万物感应之故,而画符前的准备也更加正式、繁复。
李长夜没用这么麻烦,有纸有笔,画便是了。
他自小修炼的就是玄门正宗的厉害功法,在收束心神、运转法力、理解符文真意等方面,与一般道士毫无可比较性。
但是既然有心提点一下闲道人,李长夜这一次画符,决定按套路打。
闲道人这里东西齐全,李长夜见法台上供着太上老君的牌位,两边是小儿胳膊粗的长明烛,便拈三炷线香,凑在烛火上点着,恭恭敬敬施了礼,插入牌位前的香炉,随即念净心咒、净口咒、净身咒,念罢,又念五方卫灵咒。
随着他一道道咒语念出,这房中渐渐流露出清净、神圣、威严的气氛。闲老道看得目不转睛,拼命记诵李长夜所念的咒语。
其实只要画符,都有这些流程走,但是各家传承的咒语不同,效果自然也大有差别。在闲老道看来,李长夜金丹真人,所使用的咒语无疑要比自己的高明百倍不止。
接着又念敕纸咒、敕水咒、敕墨咒、敕笔咒、敕砚咒……
至此基本准备工作做完,李长夜倒些烧酒在砚中,使朱砂磨开,信手一挥,将那一刀阴黄纸,裁成对半长条,右手拈了笔,饱沾朱砂,开始画符。
李长夜笔走龙蛇,口中念念有词,须臾间,一道斩邪符已经画完。闲道人看得心痒难耐,一来是仰慕李长夜画符时呈现的精神气度、娴熟笔法,二来是馋他默念之咒诀。
符文的每一个结构,几乎都有配套的咒语,必须符、咒、炁三者同步,这符才能灵验。若是不知咒语,照猫画虎的学着人家符形画,那就等于学画画儿罢了。
这个咒语一般就是真传的内容了,闲道人虽然心馋,但也明白,李长夜虽然大方,但毕竟没收他做徒弟,传一些法术法门都可以,这种密咒是想都别想了。
李长夜衣符化毕,左手捏个剑指,凑在口边呵一口气,往符纸上一点,但见灵光一闪,那符文历时呈现出一种威煞之气。
本来缠在黄茗脖子上睡着的紫貂瞬间炸毛,跳在黄茗脑袋上,望着这张新出炉的符纸瑟瑟发抖。
闲道人也看呆了,画符最后一个步骤,是用印,根据不同的需求盖不同的印,譬如跟雷有关的符文要用雷霆都司法印然后再过香,拿着符在线香上绕几圈,算是受过香火,这才灵验。
但李长夜却根本没用任何印,自己手指头呵口气,纸上一撞就算好了——这在外行人眼中什么都不代表,看在闲道人眼中却是震惊羡慕嫉妒恨啊!
这代表对方的嫡系祖师中出过金仙!借着手指一按,留在符上的“口气”,就能当大印使,还是万能钥匙式的大印!
李长夜拿起这符看了看,自家也点点头,很是满意!不得不说,这笔这墨这纸,至少让这符的威力增加了近一倍!
开心!
就像得了杆好笔都乐意多写几个字儿一样,李长夜画符的性质蹭一下就起来了。
哗啦啦啦开始画。
斩妖符,五雷符,雷火符,灭鬼符,神兵符,乃至各种攻击性的五行灵符,以及汲取前期经验焦旭,跑路用的五行遁符,回气符,强命符、八卦护身符……这通画,直到那一刀柳州阴黄纸用光了为止。
也不用数了,一刀黄纸乃是百张,居中割开堪两符之用,一张画废的没有,共是二百张各类符文。
灵光辉映。
这要是部卡通片儿,此刻闲道人的下巴应该在脚背上搁着。
彻底看傻了。
画符是一件非常消耗精力体力的事情!
每一笔都不能错、不能乱,这是小意思,关键每一个笔、每一个结构,都有配合的咒文,咒文也不是光念就完了,脑中还需做相应的存想。
中间略错一步,符就废了。
闲道人自己画符,状态最好的一次,是一连画了七道符,成功五道!
现在看李长夜,就跟一台活体应刷机一般,哗啦啦啦就是二百张符,还尽是高等灵符!
终于稍稍明白,金丹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境界了。
李长夜也有些疲乏,他也没一次画过这么多,搁以前,没成金丹,一次最多也就是几十张。
而且除了金丹,还有制笔墨都顺手的缘故!
四下一扫:“跟我来那姑娘呢?”
闲道人连忙答道:“真人,您这一画,五六个小时都过去了,人家姑娘哪有那精力一直看下去?带着那貂儿,出门吃饭去了。”
李长夜点点头,默默感受了一下纳福的位置,离自己并不远。
便指着法台道:“这次得道友相助,画了这两百张符,我后面要做的事情,可就有底了许多。道友,两百乃是四个五十,所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太过齐整,未免不美,这些符,我留下一百九十六张,道友随意选择四张,算是你我结交之礼吧!”
闲道人虽然道法平平,但这点基本常识还是明白的,五十乃是圆满之数,天地尚无完体,太过圆满,便容易遭天妒,反而不美。
因此喜孜孜也不推辞,拱手谢过了李长夜,来到台前,思前想后了半天,选取了四张符。
分别是一张护身符、一张土遁符、一张破虚符、一张神兵符。
防守、位移、破幻、武器加持。
李长夜将几张符的用法一一告知,顺手收起了剩下的一大叠符纸。
这时门一想,黄茗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回来了,见李长夜忙完了,很是高兴,请闲道人拉了张桌子,三人一妖,一起用了顿晚饭。
吃完,李长夜和黄茗与闲道人告别,离开了写山斋。
这时玉兔高悬,看看时间,已经过午夜了,二人上了黄茗的车,黄茗也不打火,期期艾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长夜便看看她,意思是有话你说。
黄茗这才结结巴巴道,天色这么晚,酒店未必还有房,要不然去自己的公寓过一夜。
李长夜摇摇头,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倒是无所谓,你一个姑娘家,于你清誉有损。不过的确不必去酒店了,你回家睡你的,我在这车里将就一晚。”
“这怎么成!”黄茗不肯,道:“你还要帮我找我妈呢,帮我这么大忙,让你睡车里,这事儿我可干不出,得了得了,年纪不大还挺封建,还是去酒店吧!”
她也懒得回家,车上本来就带着行李衣服,当下找了间五星级酒店,开了两间房,各自入睡不提。
次日一早,二人醒来,就在酒店吃了早饭,直接上车,开赴泊沙镇。
差不多中午时分,抵达目的地。
这镇子占地广大,繁华熙攘,比一般县城也不差那里,黄茗在路边停下车,发愁道:“这个也不好找啊……”
“早有准备啦!”李长夜笑道:“昨天以你的血汇入艮土之气,难道只画个地图吗?借那艮土气为载体,以血脉为引,应该已经找到你母亲所在之处,我们找回你昨天那滴血就行了。”
“找我那滴血?”黄茗诧异,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李长夜:“你用闻的吗?”
“当然还是用你的血啊!手指头!”李长夜没好气道。
黄茗瘪瘪嘴,委屈巴巴伸出一根小手指,李长夜放出一丝剑气轻轻一刺,顿时指肚沁出几颗血珠。
李长夜手一招,将那血珠摄在空中,口中念了几句法咒,手诀一打,一道法力射入血珠,那血珠梦一抖动,随即舒展变化,竟是化作了一只大蝴蝶,拍着翅膀就要飞出。
李长夜打开车窗,放了蝴蝶飞去,下巴一扬:“来,跟着蝴蝶,千万别跟丢了,不然还得再要你献血!”
黄茗听了不敢怠慢,专心致志地跟着那蝴蝶开车。
所幸这蝴蝶飞得也并不快,飘飘悠悠的,而且那么鲜亮的红色,本身也极为醒目。
这泊沙镇沿江湾而建,整体是个比较细长的格局,黄茗追着蝴蝶拐来拐去开始十多分钟,慢慢地竟是出了镇子范围,道路两边山高林密,那蝴蝶忽然一拐弯,飞进了一条小路。
黄茗皱着眉头,打方向跟了进去。
李长夜见她脸色不好,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黄茗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不对。你可能不了解我妈为人,她这个人,最喜欢热闹繁华,一把年纪了还贪玩得很,要不也不会在夜店认识那狐狸精……要说她跟人私奔,我相信,她这个人玩疯起来,的确很不着调,但是,若是在镇子上就罢了,毕竟还有吃喝玩乐的地方,可你看看这里?”
这条路又窄又烂,颠颠簸簸,林木渐渐稀少,露出些老旧不堪的房舍来。
“这里分明就是个农村啊!”黄茗道:“这种地方,我妈待一天最多了,但现在她离家好几天了,要不是我爸一直在出差,怕是早就报警了。”
听她这么一说,李长夜也不由起疑,按理说,一个涂山家的狐妖,一个富贵人家的太太,私奔去哪儿也没理由来这么个破村子啊!
这时那血蝴蝶往前飞了几步,似乎忽然失去了方向感,在原地绕了几个圈子,蓦然消散。
“咦!”李长夜微微吃惊,运起法力,凝聚眼神向前看去,顿时又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
他皱起眉,思考片刻,看向黄茗:“对了,你还没和我说,你凭什么一早就断定,是狐狸精迷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