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夜眨了眨眼,有些为难。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妈和涂山狂那大狐狸,绝对不是什么被狐妖所迷这么回事儿,这两人显然是有故事的。
李长夜正在酝酿说辞,忽然涂山狂苦笑一声,一张狐狸脸上露出人性化的表情:“道友,不必多说,我和灵儿之间……我如今妖丹崩碎,已是坏了根基,还不知能否再化为人,终究是有缘无分吧。”
黄茗他妈听了,顿时大哭一声,扑上去搂住赤狐:“阿狂,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好容易又在一起,这一次我决计不会和你分开了。”
黄茗见母亲当场化作偶像剧女主,又羞又恼,跺脚大叫:“妈,你也不嫌难看,你真当我爸他不存在吗?”
黄茗他妈转过哀切切一张俏脸,哭道:“你这死丫头,也不知道你妈心里的苦!当年要不是你家公坑苦了我,我和你涂山叔叔本来就不会分开,再说,黄信忠对我本也无几分真情,他娶我,也只是图我相貌,娶回家有面子罢了。”
李长夜拉住愤怒的黄茗,对涂山狂言道:“不是我八卦啊,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刚才阿姨说被她父亲坑苦了,之前这位乌兄也提到阿姨的父亲当年欠了赌债,是黄叔叔给平的事,才成就了他二人的姻缘,我所不明者,人人皆知涂山氏善于经商,千百年的积累,怕是富可敌国,你身为涂山家的男丁,难道还解决不了这些债务吗?”
涂山狂苦笑道:“道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涂山家的确是不差钱,但是涂山家子孙众多,个个都要修炼,这笔开销可是惊人至极。第二,涂山家虽薄有家资,却是不尚奢华,我那时还不曾出来为家族做事,能拿到手头的钱,确实屈指可数,最重要的是,灵儿家里出事的时候,我因犯了家规,在禁地被关了大半年,待到出来,早已物是人非。”
李长夜点点头,算是解开了心中迷惑。其实他对着赤狐涂山狂还是颇有好感的,以他看来,这涂山狂法力不弱,万神道的人也不过尔尔,若不是不肯抛弃黄茗他妈,怎么也不至于被困得差点死去,可见还是个情深义重的妖精。
拉了拉黄茗,低声道:“我知道你担心你妈,但今天事情你也亲眼所见,这涂山狂虽然是妖怪,但对你妈可也不是逢场作戏,以我之见,大人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做主,你做儿女的,就别参和太多了。”
黄茗急道:“你怎么也跳反了?我不管怎么行,我爸爸虽然有点钱,但毕竟是**凡胎,他们两若是恋奸情热,想要害我爸爸,难道我也坐视不管?”
黄茗妈妈气得跳脚:“白养你个死丫头了,你说的是人话吗?”
涂山狂也哑然失笑:“小茗,我虽然是妖,却也懂天理是非,你父亲娶了灵儿,却并不是他的错,我如何会害他?其实本来我们都商量好了,找个合适日子,你妈妈自己会和你父亲说个清楚,净身出户,若是你父亲心中不乐,我这几年也攒了些钱财,尽力补偿便是。”
黄茗翻了个白眼:“笑话,我爸爸会看上你那点钱?哼,赵灵儿,你既然非要抛夫弃女,跟一头狐狸相好,以后,以后你爷爷不必认我了!”
说罢一扭头,洒出一串珠泪,径直跑了出去。
李长夜还在想她妈妈名字怎么这么耳熟,黄茗已经跑出了大门,涂山狂道:“道友,既然你是小茗朋友,还请照顾一二,她此刻情绪不稳,可别出什么事。”
黄茗妈妈本来气得发抖,听了这句话,也不由担心,看向李长夜道:“孩子,请你帮忙照顾照顾我女儿,阿姨在这儿先谢谢你了。”
李长夜苦笑一声,他本想在这里等涂山月回来,但涂山狂所言也是有理,眼下这些人,似乎也只有自己最合适安慰一下黄茗了,点点头,脚下微动,人已追了出去。
黄茗这边刚刚坐进车内,旁边副驾门一开,李长夜不请自入。
黄茗扭过头,凶巴巴瞪着他,一向骄傲的脸孔上泪水横流:“你不是帮着妖怪们说话吗?还跟来干嘛?”
李长夜张张口,感觉说什么都有点不大合适,只好笑笑:“我饿了,想让你请我吃饭!”
“你事情办得乱七八糟,还有脸要我请吃饭!”黄茗气得一砸方向盘:“那你想吃什么?”
李长夜拍拍肚子:“什么都好,只要能吃饱。”
“哼。”黄茗斜了他一眼:“这么不讲究,干脆带你去吃自助餐……”
其实这些年来,父母感情平淡,她作为一个成年的女子,如何看不出来?只是出于本能,总是希望自己家里安安稳稳罢了。
后来见母亲貌似惹上了狐狸精,气愤之余,倒是担心的成分更多。所以一发现李长夜有超凡的本领,立刻就求上门来。
如今真相大白,母亲和狐狸精居然是旧情人,而且看两人那种偶像剧的做派,貌似还是真爱呢。他妈妈看那大狐狸的眼神,之炙热、之眷恋,可是丝毫做不得假。
所以与其说是多么多么气愤,倒不如说是下意识的逃避罢了。
其实想想李长夜这小道士说得倒也不错,大人的事情,自己何必跟着瞎参合,自己那父亲,虽然说不上不尽责,但是把事业看得比家庭更重些,也不算冤枉他,算了,老娘不管了,老娘自己喜欢的男人还没搞定呢,随他们。
一边开着车,一边慢慢的思路就通畅了。
思路一通畅,心情也好了。
再想一想那涂山月让李长夜等着她回来,李长夜却和自己跑了,心情不由更好。
只是兀自板着脸,不肯让李长夜看出来。
李长夜本领虽大,终究不会佛家他心通的本事,将心比心,倒也理解黄茗的情绪,难得的耐着性子,跟她说话都显得软声软气。
李长夜又帅气,本事又高强,斩妖除魔更是说不尽的霸气,此刻居然一副暖男模样,黄茗自然是受用无比,两人大吃了一顿自助餐,黄茗又借口心情抑郁,硬生生拖着李长夜去酒店开了房——当然,还是两间。
此后一连数日,以散心为由,拖着李长夜游山玩水,一开始倒还能装出闷闷不乐的神态,时间一久,便嘻嘻哈哈春风满面起来。
不过李长夜一旦询问她心情是不是好了点,黄茗就立刻回过神,做出一副强颜欢笑的表情,说些“你好心陪着我,我也不能总是板着脸,闹得你也不开心”之类的话,倒是让李长夜暗自感叹,这年纪大一点的女生别的不说,性格倒是真的肯体谅人。
就这样又玩了两天,李长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
当时两人买票去听了一场脱口秀,那叫塘子的演员口才奇佳,在台上嘴说手比一通忙乎,笑得黄茗肚子都抽筋了。
看着黄茗一边笑一边哎唷捂肚子,浑身散发出抑制不住的欢乐气息,李长夜终于明白,人姑娘早就走出来了,偏自个儿还小心翼翼跟伺候病人似的,话都生怕说错一句。
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正琢磨怎么报复黄茗一下下,忽然听见一个哈哈狂笑声从不远处传来,声音倒是异常熟悉,侧过头微微一看,顿时乐了:王大帅!
这老小子倒是有闲情逸致啊,人也够潮,看着跟个村干部似的,居然跑来听脱口秀!
这家伙之前坑的自己不浅,若不是惹出了听涛师太,只怕自己就算没死,一身功力也早已荡然无存。李长夜悄悄附在黄茗耳边:“我跟你说话你听了别闹出动静来,我看见万神道的那个王大帅了。”
台上的妙语连珠,似乎一下子就不香了,黄茗咬耳朵问道:“你不是说,国家有专门的部门来查了吗?这人怎么还敢出现在公共场合?”
李长夜也答不上来,心头一动,忽然摸出手机打开某信,给王存一发了条信息。
“王兄,你们行动也太迟钝了吧?我在某某剧场看见万神道的王大帅了,泊沙镇惨案,此人乃是罪魁,你们怎么一点压迫感都没给他?”
等了半天没有回复,李长夜干脆拨了个语音过去,但却没有人接。
李长夜感觉有些不对,直接拨了电话,被告知对方不在服务区。
这一下,不妙的感觉渐渐从心头升起,李长夜本能的察觉到,王存一,包括后续到来的他的几位同事,大概是出了事情了。
“等会散场,你别和我打招呼,自己先回酒店。我要跟着王大帅,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李长夜暗暗嘱咐黄茗。
黄茗咬住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不舍,虽然担心,但她知道对方所要办的事,绝对不会是小事。
而经历了几次危险,她也知道自己绝不应该参与其中,那样反而是给李长夜带来很大的后顾之忧。
没多久,演出结束,黄茗跟着人流离开,李长夜则是不动声色地跟上了王大帅。
王大帅没发现黄茗和李长夜,一步三摇出了剧场,背着两手,也不开车,就这么慢吞吞地走。
李长夜就不远不近地吊着对方,走过两条街道,又下了一道长长的台阶,绕了几个弯,只见两边的楼房苍老破败,一闪闪窗户大开着,屋中空荡荡,墙壁上写着有些褪色的“拆”字,前后左右人迹寥寥,整条街都显得荒凉冷寂。
“王大帅,你早发现我了?”李长夜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