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夜脸色阴阴地没开口,不想告诉别人那个善财童子就是他本人。
不然一旦带出他八岁时被陈老道一根棒棒糖就哄区别抓鬼浑身的往事,实在有损于自己机智聪敏的人设。
汽车呼呼开,司机抡圆了吹,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下午二三点光景,汽车停在了草山外的国道旁。
司机师傅有点懵逼,四下看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是李长夜果断下了车,几女自然紧随,周岚岚抢着付了车资,跟着李长夜钻进树林间的小路。
顺着蜿蜿蜒蜒的小道走了不下两小时,太阳已有西沉之势,总算是来到了葫芦观前。
看着眼前熟悉无比的建筑,李长夜心中没来由涌出一阵安心,这一走月余,着实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此刻回来,竟然有一种阔别已久的感觉。
李长夜径直推开观门,倒是窗明几净,铁拐李神像前的香案上,香炉里尤有烧到末尾的残香,飘逸着屡屡青烟。
几个女的都是上下左右地打量,小狐仙吸了吸鼻子,惊讶道:“不是说就你一个人吗?怎么这么干净,还有人上香?”
李长夜顺口道:“我又不曾锁门,有老香客来上香,看见无人,顺便帮忙打扫一下也是有的,说起来这些香客也都是多年邻居了。”
绕过神像,推开后门,李长夜止住众人,踏进院里,东走三步,西走五步,前行四步,后退一步,随后掐道手诀,只听哗啦啦一声,几颗分布各处的小石子滚动了两下,他临走前布下的幻阵便自告破。
大约是被院子里破解幻阵的动静惊动,呼地一声怪响,一道劲风从后院扑出,还在半空就看清是李长夜,顿时往下一落,摇头摆尾,绕着腿撒欢,跟多久没见主人的小狗儿似的。
也是,这家伙年幼遭遇丧母之祸,后来机缘巧合成了妖,随后便被李长夜薅回了葫芦观,跟着他朝夕相处地过了两年,这忽然一别个把月,当真是想得厉害。
李长夜也高兴地揉它脑袋:“招财啊!有没有好好看家?家里的葫芦,家里的菜,有没有好好照料?”
招财一听,连忙用大脑袋去拱李长夜屁股,几乎是推着他来到了后院,放眼一派郁郁葱葱,果然架上的葫芦,菜地里的菜蔬,都长得旺盛无比,土壤湿乎乎,显然不久前才浇过水。
李长夜这时一颗心终于彻底放下,连连点头:“做的不错,做的不错,来,给你个好东西!”摸出了五品修蛇的妖丹,顺手塞入招财的大嘴。
招财先是一愣,随即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眼中猛地绽放出惊喜莫名之色,咕嘟一口吞下肚去,闭上眼睛往地上一趴,没多时,妖气渐渐散发出来。
黄茗撇了撇嘴:“长夜,你很偏心眼啊!给招财的这妖丹,似乎比纳福的那颗要大啊!”
可不是嘛,他此前斩杀了两条妖蛇,分别是四品和五品,给紫貂纳福的是四品修蛇的妖丹,这颗五品妖丹却是特意留给了招财。
李长夜打了个哈哈,道:“招财本来的修为不及纳福嘛,我这才叫一碗水端平呢。”
说着解下收妖葫芦,往外一倾,紫貂打了个滚儿站定,四下望望,一眼看见招财,吓得连退几步,一跃蹿上了黄茗的肩膀。
“好个洞天宝地!”小狐仙四下看了半晌,忍不住赞道。
人家小狐仙那是真正有见识的,在她眼里,这山谷虽然不大,但是藏风聚气,灵气内敛,尤其是那一口葫芦形的水潭,更是灵气浓郁,仿佛是灵液汇聚一般,心中暗暗道:“没想到他家竟是这般条件,我堂堂涂山氏自上古传承至此,老祖所居福地,也不过如此罢了,老祖常说天地之间,人为主角,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李长夜不接茬,叹气道:“远来是客,我葫芦观虽然敝旧,房间倒是有几间,几位美女若是不嫌弃,我给你们归置归置房间,暂住几日可好?”
“暂住几日?”小狐仙微微恼怒,白了他一眼:“我若是偏偏要多住几日呢?”一边说,一边摸出李长夜送她的替身葫芦,仿着李长夜的样子挂在身前。
李长夜苦笑道:“你若不嫌我这里粗茶淡饭,我有什么话好说。”
“粗茶淡饭好啊!”黄茗接口道:“正好减肥瘦身养颜!长夜,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的交情,我家里闹得那样,我一时也没心思回去,也在你这里多耽扰几日吧。”
周岚岚心道这是一个修罗场啊!见二女一起看向她,咽了口口水,小声道:“我住不了多久,那个,我答应李道长学会了正宗功法之后,便自废原本功夫,那个,我一学会我立刻走。”
两女听了齐齐点头,心知这是个打酱油,又把眼光放在彼此身上。
现在问题是这样的,小狐仙摆明了喜欢李长夜,李长夜也基本摆明了钟情小狐仙。
无论是小狐仙赠出的涂山四宝之一的黄粱忘忧镯,还是李长夜赠出的替身葫芦,都算是他们手头法宝中,最具价值的一件了。
但是摆明归摆明,关系没挑明。
虽然两人彼此心照,但是并没有说出你是俺对象了,俺是你的人了之类的承诺。
临门一脚还没射。
所以黄茗虽然有些畏惧小狐仙,但也勇敢摆出了自己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喜欢李长夜。
并且真正从相处时间来说,李长夜江州之行,相伴最久的大约便是黄茗了。
李长夜也并没有挑明说,对不起,咱两不可能。
虽然这样的确是不够爽快,严重点说还有点渣的嫌疑,但想一想李长夜也不过十八岁,也是第一次接触情情爱爱之事,哪里能那般清明老道地处理妥当。
甚至就连齐云歌,若不是自己主动退让,后来又被听涛师太带走,李长夜一样摆布不定。
说到底,爱是一种本能,如何去爱则是一种技能。
这种技能,其实在场几人,一个都还不具备。
就比如谈了很多次恋爱,积攒了丰富经验,也看透了许多虚妄的人,再去看那些初次涉足情爱的痴男怨女,难免被蠢的各种看不下去——但其实他/她自己当年,又何尝不是一个浑浑噩噩的傻小子或者傻妞呢?
再说回话来,如果大家一开始就谈得仅仅有条,老道老练老辣,一招一式进退自如,那所谓恋爱这两个字儿的吸引力,其实也荡然无存了。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男人(女人)不过是一种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若是看得像《卡门》那般开,所谓情所谓爱,也的确不过是一场消遣罢了,又何来珍贵可言。
能够爱是不懂爱,懂得了爱却不能爱,这大抵是一切智慧生灵,难以逃脱的宿命吧。
“我此来,其实主要是代表我们涂山氏,和葫芦观进行一些友好亲切的交流,希望大家以后彼此能够更加理解更加尊重,守望相助,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大争之世。”小狐仙瞪着黄茗半晌,忽然檀口轻张,吐露出一段华丽的外交辞令,随后轻轻一笑,锋芒毕露:“所以你又是为什么跑来?”
这番话听在黄茗耳里是又当又立的铁证如山,但是听在李长夜耳中,确实让他微微一动,心有所思。
不错啊!
自己这趟江州这些,虽然没和涂山氏真正的大佬们交流过,但是交道却没少打,从一开始打进妖气吧,到后来救下独孤狂,再到给科物组牵线,共同面对极恶组的挑战——如果说先前还是机缘巧合,那最后涂山厉的出现,明显代表着涂山氏正式下注。
这么一想,涂山月追着自己上了飞机,兴许还真不是大小姐脾气发作。
毕竟有了涂山狂前例在前,这小公主再得宠再任性,也未必敢这么作,说不定便是得了涂山氏高层的同意,至少也是一种默许的态度。
的确,只要不眼瞎,看看李长夜的功力,法宝,本领,就能判断出他背后师门的含金量。而且葫芦观根源并不在西南,和这种外省强大门票互为守望,那绝对是非常符合涂山的利益的。
李长夜心思转动之际,却听黄茗道:“这么厉害?那那,那我跟你就不同了,我老爸忙着赚钱做生意没空管我,我老妈忙着人狐情未了也没空管我,那我就是无所事事啊,人无所事事是很可怕的,就很容易荒废掉,对吧!但是身为新一代的有为青年,我怎么能让自己就这么荒废掉呢?所以我决定来这里进修!”
“进修?”小狐仙一脸磕瓜子磕出臭虫的表情。
黄茗却是越说越理所当然:“是啊!以前我不懂这些嘛,后来认识了长夜,包括认识了你,我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这么精彩!那为了不荒废了宝贵的青春,我当然要尽快融入这个精彩的世界啊,所以我就决定来草山拜师求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是跟你抢男人,之前出租车司机不是说了吗?草山有个厉害的老道士,我去求她收我为徒行了吧?”
“哦嚯嚯嚯嘎哈哈哈!”
黄茗话音方落,一阵怪笑声猛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