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喂孩子吃东西极其考验一个人的耐性,不过小苏晚相对轻松。只要有个动物让她撸着,就会乖乖地一口口把嘴边的食物吃下去。
这活轻松到甚至苏雪一个半大姑娘都能胜任。
她试喂了几口,一切顺利。当长辈当上瘾的苏雪兴致勃勃地夺了饭碗,把苏武赶走。
马婶厨房那边苏武帮不上忙,不过作为主人家,他们兄妹俩一直不在场也不算回事。
看看眼前姑侄和谐的场面,苏武发现自己多有点多余,便转身离开去招呼村民。
至于刚才马婶让买的东西,自有大光头苏海去采买。在医院憋了大半个月,这种跑腿的小事他都干得眉飞色舞。
苏武并不健谈。不过眼前的村民都是自家人,他端着杯女儿红挨桌转了一圈,酒没喝几滴,牛倒是一起吹得满天飞。
“……隔壁镇子有人建了座新房子,足足有四层,真是高死个人。”
有人感概不已。
苏武看了说话的村民一眼,顿时了然。
眼下非年非节,留守在村子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或者还没上学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一点也奇怪。
“叔,四层楼不算高。我见过四百多层的,那才叫高呢。任你怎么抬头都看不到顶,全没在云里面……”
“四……四百多层。这不得高到天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
“附近有人外出打工赚了大钱,一回家就给他老子买了三件套,眼馋死个人啊。”
又有人感概。
“三件套而已,我见过有人直接把商场的电器家具一车一车往家拉的……”
“不是吧,一车一车地拉,那得花多少钱?”
苏武笑笑,没回话。
村民普遍的认知里,一个家的成功就是要么有钱要么有人。甚至没钱也行,但必须有人。
七嘴八舌中钱的话题过去,慢慢转到了人身上。
“前些日子我去赶集,遇上隔壁李家庄的李老三。你们猜他怎么了?”
说话的村民满脸的羡慕。
“他老小子带着四个孙子和六个孙女,背上背了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一行毛孩子用绳子系着一溜儿排开,好家伙,像长城一样。”
孩子一事挠到了众村民的痒点,一群人纷纷出声。
“操啊。他几个儿子?这么能生。”
“唉,我们养心谷的孩子是越来越少了。话说小五你女儿在子字辈里排行几来着?”
“排行二六。”苏武笑着应了声。
养心谷同辈份的男女各排各的。苏晚在子字辈里排二六,即她前面有二十五位堂姐。
说来搞笑,在苏晚后面还有三位小堂妹。因为才上族谱,她在中间硬插了个排行,让排在后面的三位小堂妹生生退了一位数。
比如原本叫二六的姑娘现在变成了二七,也不知道他们父母什么时候才能改顺口。
不少村民皱起了眉。
“公侯伯子男,小五还有小雪儿你们在伯字辈排行老几?”
“我吗?”苏武指了指自己。
虽然大家都叫他小五,但那只是“武”字的谐音,而不是他排行老五。
“我排四二。我妹她的比较好记,排行四九,差点半百。”
院子里有一刹那的沉默。
“你排四二,却生了个排二六的孩子。这年头的年青人怎么都不生孩子?”
“就是,眼下村子还有六百多人。日后我们这些老家伙再一走,又没几个新生儿,村子岂不是更加少人?”
“没了孩子,到时候别说什么光宗耀祖,村子保不保住都是个问题。”
……
一群人酒也不喝了,苦着脸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村子面临的状况。
这一讨论就是一两个时辰,直到酒席都散了,还没讨论出个结果。
苏武暗自嘀咕着,没怎么参与村民的讨论。
这年头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把孩子生下来简单,好好养大成人就不简单了。
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人虽然是在陪着村民聊,心早就飞到了隔壁自家的院子。
酒席再拖拖拉拉也终于在正午前结束,一群吃饱喝足的大小老爷们已经离开。忙碌了一早上的马婶和几个妇女到现在才坐下吃点剩饭剩菜。
尽管剩饭剩菜也很丰盛,苏武还是很过意不去。他想出手帮忙收拾残局,结果被马婶拿着扫把赶了出去。
“小五你一大老爷们是干这些事的?没事作的话就找事作。”
“大伯母不是让你重新把医馆开起来吗?赶紧找人商量去。”
苏武怏怏地回到自己院子,抱起昏昏欲睡的女儿,转身进了苏海的家。
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是小姑娘的午睡时间。不过女儿奴的苏武一上午没抱孩子,一时舍不得放下,这才抱着她串门。
“马叔,你在家吗?”
三只眼的苏建国拎着水烟筒大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也是刚才在苏雪家指点江山的一员,不过属于埋头喝闷酒的那类。
谁叫他英雄气短呢。
明明儿子和苏武差不多年纪,人家女儿都快两岁了,自家傻儿子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简直拖了养心谷生肓大计的后腿。
看见两人,苏建国精神一振。
“是小五啊。来,让叔抱抱你家姑娘。一回来光顾着打儿子,都没仔细看过她。”
苏武呵呵地退了一步。
“下次吧。她刚刚睡着,没睡够的话,遭弄醒了会哭很久。”
“也好,孩子都这样。”
苏建国遗憾地收回手。
苏武看了圈院子的摆设,啧啧地感概。
“看起来这些年,马叔你的手艺不仅没落下,反而更精进了。”
苏建国家偌大的院子,到处凌乱地摆着各种木头。
有的还是纯原木,有的已经刻了一半,也有的已经完成了雕琢。此外还有些各种各样的木制家具,精致机巧。
“什么手艺精进,其实也就那样,只是更纯熟了些。熟能生巧罢了。”
苏建国脸色平静如水,不过苏武还是能从他眼里捕捉到丝丝的骄傲。
“叔不像你们年轻人,除了刨这些玩艺,其他的也不会。”
苏武摇了摇头,“马叔你可别谦虚,你雕得这叫不是小玩艺,这叫艺术。”
正说着,一座巨大的雁雕牢牢地吸引了苏武的目光。
这座雕塑刻的是只张开了翅膀正准备展翼高飞的大雁,整整有一米多高,大到整只雁小到一根羽毛都雕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马叔,你雕得这是饭团吧。”苏武赞不绝口。“超像,乍一看我还真以为是饭团站在这呢。”
苏建国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转了圈,没发现什么损坏后才呵呵地点点头。
“附近村子求亲有送木雁的传统,雕多了顺手。”
“天天看见饭团来来去去,便试着雕它一个,结果雕得还不错,至少没浪费这么大块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