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但我写诗确实不行,我可以作为观众在一旁欣赏吗?”
“当然可以,诗歌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牟光坦千金散尽,三人吃得肚皮溜圆,才打道回府。
回到学校的路上,牟光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不时嘴里念念有词,贺础安跟梁绪衡不知不觉就走到他后头去了,两人默默走着,他们的身体挨得很近,昆明的路灯很亮,他们的影子一会儿在身前,一会儿在身后,但不管在身前身后,两个影子都连在一起,融为了一体。
到了农校牟光坦早早地回房睡了,贺础安跟梁绪衡却站在的农校前的尤加利树下,月色正明,微风习习,空气中似乎都有香甜的气息。
“以后我们便能天天见面了。”贺础安胸中的喜悦化作语言满溢出来。
“你高兴吗?”
“当然高兴,特别高兴!”
梁绪衡微微一笑,低下了头:“我也高兴。”
到了宿舍,贺础安跟胡承荫和陈确铮说了下馆子的事情,胡承荫气得捶胸顿足。
“你怎么能吃独食!有这好事儿怎么不告诉兄弟们,亏你还是‘三剑客’之一呢!不够意思!”
“我也没想到会有这巧遇啊,再说农校是这么远,过来也来不及啊!”
“别说了,你是怕我们当了你们俩的电灯泡吧?重色轻友的家伙!不说了,睡觉!”
接下去的几天,新的学期还未开始,洗去征尘的联大学生们还有几天难得的假日。因为难忘两个多月来跟步行团同学的相处,黄师岳团长在回长沙之前特意在光华街的海棠春酒家设宴款待全团师生。本来大家就十分钦佩黄团长的为人,都觉得他虽然年近半百却跟大家同甘共苦,一路走到昆明,因此一呼百应,全体出席。黄团长大手笔,不仅酒席的菜色好,还请大家和贵州的茅台酒,黄团长举杯致辞:
“虽然我在路上表现得比较严厉,但我对大家黄某人是十分欣赏的!你们这一路辛苦了!在这一路上,没有一个同学掉队,希望你们能把在步行团的吃苦精神延续到你们的学业中去!我们的国家以后可能还会面临持久的战争,当下的情势可能还会更坏,但我希望你们能想方设法克服困难,学知识、长本领,完成你们的学业,为抗战和国家间和多做贡献!”
话刚说完,席间爆发了热烈的掌声,之后的环节是大家没想到的。黄团长开始挨桌敬酒。虽说大家都已经成年,可大都是没怎么喝过酒的,黄团长挨桌敬酒,大家哪里见过这阵仗?!黄团长酒量非常好,他每每举杯一饮而尽,却依旧神智清明,丝毫不见醉态,许多同学不知深浅,也跟着干杯,没过多久便醉倒在桌子前。胡承荫一如既往地酒量差,还是陈确铮跟贺础安一左一右搀着往农校走去,归途已是黄昏,黄橙橙的太阳高悬天边,把四周的云彩都染上了红色,胡承荫脚下不稳,一不留神摔倒了,带着陈确铮跟贺础安也摔倒了,胡承荫突然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陈确铮跟贺础安也跟着笑了,索性也跟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三人就这么坐在一起,静静地看着太阳日渐西沉,直至消失在地平线之下。
“遇到你们真的是三生有幸,之前南开被炸,我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但此时此刻深刻体会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话的道理,我遇到了你们这两个朋友何其幸运,你们是我最宝贵的知己。”
一群鸟儿从空中飞过,贺础安的目光追随着它们,轻声说道:
“现在你转系了,便从工学院归了文学院,咱们三个又可以继续做三年的同学了!”
陈确铮撑起身体,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你们两个还准备躺到什么时候啊,地上不凉吗?”
“煞风景!”胡承荫撇嘴嘟囔道。
陈确铮笑了,向胡承荫伸出手。
“遇到我们当然是你的幸运,而且你还会继续幸运下去,咱们的缘分何止三年,是一辈子!”
胡承荫瞬间开心,伸手握住了陈确铮的手,陈确铮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这时候贺础安也伸出了手:
“陈老,可别厚此薄彼啊!”
“贺少爷,我们两个一起可好?”
胡承荫跟陈确铮一人一只胳膊把胡承荫拉了起来,三人晃晃悠悠地回了农校去。
隔天早饭后,步行团的同学接到学校的通知,因为学校拨给旅行团的经费尚有节余,可以给全体成员每人做衬衫一件、裤子一条,补充在旅途中的磨损,大家十分高兴,在校本部的同学们自然不必着急,文、法两院的同学赶忙进城去裁缝铺量体裁衣,“三剑客”都选择了一式的白衫黑裤。
有来必有往,下午两点半联大在大观楼为黄师岳团长举办游艺会,感谢两个多月以来他对湘黔滇旅行团全体同学的关心和照顾。大观楼在昆明城外西南二三里的滇池池畔,从学校到大观楼可走路也可乘船,走路快,乘船更有意趣。昆华农校在昆明城外西北,从农校出来一路向南走几里地便到了纂塘码头,在这里乘船由大观河一路便可通滇池。大观河是一条人工河,是明朝吴三桂为解决昆明的运粮问题,修建的一条“运粮河”。因为不赶时间,“三剑客”便在纂塘码头雇了一只小船,船夫要价两元,实在便宜。小船在运河中徐行,两边绿树成荫,田地麦子将熟,麦浪滚滚,日暖风和,一派悠闲。
“我觉得我已经爱上云南了。”胡承荫微微眯着眼睛,直面阳光。
小船驶到了滇池北滨的草海,大观楼跃然眼前,建筑典雅持重,为三重檐琉璃戗角木结构建筑,于清朝康熙年间兴建,在道光年间修葺时增建为三层,在咸丰年间毁于兵燹,同治年间再重建,复遭水患冲毁,光绪年间再修。一座大观楼历经朝代兴衰、天灾人祸,几番毁坏,几番重建,虽然拥有二百多年的历史,可立在眼前的这一座也不过五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