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停当,三人坐在廖灿星的床上,开始了姐妹间的私房话。
“小灿星,终于成了大学生了,开不开心呀?”
廖灿星一左一右紧紧抱住两个姐姐。
“绪衡姐,青恬姐,我好舍不得你们!”
梁绪衡伸手在廖灿星饱满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你看看你,都是大学生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再说了,你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罢了,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对呀,咱们住得这么近,你可以随时去找我们啊!反正离开学还有几天,你接着跟我们住一阵也行呀!”楚青恬柔声道。
廖灿星松开手,仰头躺在了床上,梁绪衡跟楚青恬也跟着躺了下去。
三人纤细修长的双腿在床下轻轻摆荡着,彼此触碰着。
梁绪衡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灿星,我可真羡慕你,才一年级!我开学都二年级了,过去这一年好像什么都没干,净忙着东跑西颠了,好像平白给人偷走了一年似的。”
“是啊,我也有同感,真希望联大别再搬家了。”楚青恬轻声说。
“那可不行,等战争结束了,北平还是要回的!但在回北平之前,希望咱们能在昆明长长久久地待下去啊!”梁绪衡的声音里满怀希望。
“真不知那是何年何月了,可能到时候我都毕业了!”
“不要这么没信心嘛,走!姐姐带你去选课去!”
廖灿星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拨了拨后脑的头发。
“不用了绪衡姐,我约了人跟我一起选课。”
梁绪衡跟楚青恬对视一眼,两人点点头,瞬间心照不宣。
梁绪衡鼻子里哼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朝廖灿星头上推了一下。
“还约了人?约了谁呀?哪个人是你绪衡姐和青恬姐不能见的呀?哎呀,这世道真的是,使唤完了人家,便翻脸不认人了!行了,青恬,看来咱们在此处是不受欢迎了,咱们走就是了!”
青恬憋住笑,尽力配合梁绪衡的表演,两人起身便要走,廖灿星赶紧扯住两人的手。
“哎呀,绪衡姐,青恬姐,我哪里翻脸不认人了嘛!咱们三人一道去,好不好?”
“算了吧!咱们可不当那个不通气的电灯胆,还嫌脸皮不够厚呀?”
见廖灿星的脸红彤彤的,急得快要哭了,楚青恬赶紧安抚道:
“哎呀,小灿星,你绪衡姐就是逗你的,不是生你的气!我们两个已经选好课了,既然有陈确铮陪你选课,我们俩也就放心了。”
廖灿星还噘着嘴,梁绪衡噗嗤一笑,双手扯起她两边嘴角往上提。
“你看看,这还委屈上了!小灿星,你可真不禁逗!你呀,就应该跟你那位学学,人家那脸皮才叫厚呢!说什么都不带脸红的!哈哈哈哈……”
廖灿星原本想着陈确铮从训练营出来的那一天去中央军校门口接他,可她见不到陈确铮,而且假期放了三个多月,眼看着暑假快要变成寒假可开学的日子却一直未定,廖灿星并不知道军训哪天结束,终究还是断了这个念头。
后来联大终于公布了新生注册时间和开学日期,虽然她搬了新宿舍,可室友一直都没有来,她时常去工校找梁绪衡和楚青恬一道逛街,一道吃饭,可一个人的时候她也并不怕寂寞,一个人只管捧着书本从白天看到晚上。她读书百无禁忌,古今中外什么都看,萧军的《八月的乡村》、沈从文的《边城》、绥拉菲摩维支的《铁流》、屠格涅夫的《春潮》、托尔斯泰的《复活》……所有的书她都一股脑看下去,可她无论看什么,脑海中时不时就会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书页已经许久没有翻动了。
一天午后,廖灿星正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阅庐隐的短篇小说集《海滨故人》,正昏昏欲睡中,突然听到宿舍外面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声音她曾在梦境里听过无数次,她朝思暮想的人终于来见她了。
廖灿星翻身下床,一下子推开窗子,楼下那人一身黄色军装,挺拔地站在那里,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等我,我马上下来!”
廖灿星说完就匆匆趿拉着鞋子奔到楼下,跑到陈确铮的跟前。
廖灿星脑后的头发高高翘起一撮,脸上还有枕头套压出来的印子。陈确铮抬手将那发丝捋顺,顺势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你怎么出来了?跟教官请假了?”她的胸膛起伏着,呼吸仍带些微喘。
陈确铮双眼微眯,鼻息轻笑:
“训练营都解散了,你还让我军训啊?你想累死我吗?”
“军训结束了?那你以后是不是就回学校了?”
陈确铮笑着点点头。
“那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太好了!”
廖灿星把头埋进陈确铮的怀里,闭着眼睛感受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好闻吗?好几天没洗澡了。”
廖灿星没有抬头,贴着陈确铮的胸口,点了点头。
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廖灿星抬起头来,一脸兴奋地说:
“对了,你才刚回来,还没注册吧?走!我陪你去注册,再到你宿舍看看,好好帮你收拾一下!”
陈确铮轻笑一声:
“我已经注册过了,我的宿舍跟梁绪衡和楚青恬的宿舍楼就隔着一栋楼,我刚刚还见到她们了。”
一听这话,廖灿星有些不开心了。
“真是的,旁人怎么比我还先见着你!你怎么不先来找我呀!”
“大小姐,我把行李放在宿舍就赶紧过来找你啦!你看,我连衣服都还没顾得上换呢!”
乌云来得快去得也快,廖灿星脸上瞬间多云转晴了。
“我想去你宿舍看看,快带我去呀!”
陈确铮跟廖灿星肩并肩地走在文林街上,秋风习习,雨季过后的昆明凉爽宜人,廖灿星仰头看着陈确铮水波不兴的脸,回想起自己曾经幻想着两人并肩而行,便觉得此刻的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心明明都快要爆炸了,眼前这人怎会如此淡定呢?
刚想到此处,廖灿星的手就被轻轻握住,火热坚实的大手包裹住她的手掌,修长的手指寻找着她指间的缝隙,十指相扣,紧密无隙。
廖灿星再去看陈确铮,他的眼睛依旧直视前方,可嘴角却明明白白地向上勾起,她便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