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集体商议过后,由楚青恬留在学校里照顾梁六女,其余的人一起去了警察局,可结果完全印证了陈确铮的担忧。
大家一路上商量了很多应对警察的说辞,却一句都没有用上。
门口站岗的警察冷言冷语地问了他们的身份和来意,得知他们不过是一群学生,却要找警察局长反映李昌隆买卖民女的情况之后,二话不说挥舞着警棍直接将他们拒之门外。
事情解决不了,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心理准备,可是谁也米想到他们竟连警察局的大门都进不去,只好站在警察局门口面面相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虽然陈确铮没有说出口,可是心里早就看得明明白白,这次“闭门羹”吃的全在他的意料之内,更在情理之中。对于那看门的警察来说,他们这群联大的学生只不过是到这里短暂停留的过客,总有走的一日,可从谢金贵当街抓人时嚣张跋扈的态度便可以看出,李昌隆在大板桥这个地界是有钱有势的地头蛇,他们这些吃公家饭的小喽啰怎么可能惹得起?
一筹莫展的众人只好重回小学校,梁六女得知他们在警局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十分平静,好像早就猜到一般。
陈确铮有些担心地看着廖灿星,从警察局出来的路上,她就紧紧抿着嘴唇一直默不作声,回到学校之后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站起身来:
“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廖灿星起身就冲出教室,陈确铮赶紧跟着站起身来,追了上去。
见廖灿星一溜烟儿跑出去老远,陈确铮迈开长腿紧跑了几步才追上她,她的脸微微涨红,眼神十分坚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你要去哪里?”
“镇公所,我要找镇长。”
陈确铮看了廖灿星几秒,接着点点头,牵起廖灿星的手:
“好,我陪你去。”
也许是老天体恤两人的诚意,他们在镇公所门口刚好碰到一中年男子,虽然头顶的头发捉襟见肘,但长相富态、衣着体面,张口一问,没想到就是镇长本人。
陈确铮和廖灿星先是介绍了自己的身份,镇长脸上露出了客气却疏远的笑容,说了几句客套话,对他们抗日宣传演出表示嘉许,可听两人说明了来意之后,镇长不出所料地皱出一张苦瓜脸。
“你们都是读书人,都是明事理的,就别为难我这个小小的镇长了。他们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梁裕生钱都拿了,卖身契都签了,你让我怎么……”
廖灿星不由得心头火起:
“话不是这么说的吧?中华民国明令禁止贩卖人口,你身为一镇之长,不就是为老百姓做主的吗?他李昌隆就在你眼皮子底下犯法,不但把人买回去,还打了个半死,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吗?”
“姑娘,既然你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就跟你说句实话,李昌隆是我们镇上的一霸,半条街都是他家的,镇上根本没人敢得罪,即便是我这个镇长,也拿他没有办法,这事儿我是真帮不了你们。”
廖灿星还想说什么,陈确铮拍了拍廖灿星的肩膀,朝她摇了摇头,廖灿星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
两人缓缓往回走,脚步都有些沉重,走到半途却迎面撞上了贺础安,他一脸慌张,整个人身上满是灰土,额头还破了,鲜血流了半张脸,看来十分骇人。
“础安,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确铮,可找到你了,大事不好了!谢金贵带了十几个人过来,把梁六女给带走了,他们人太多,手上都带着家伙,我们打不过!”
陈确铮不及多想,下意识就要往学校跑,却被廖灿星从身后给抱住了。
“你要去哪儿?回学校?人已经给带走了,去李家?你连门都进不去,没用的。”
“好,我哪儿也不去,你先松手。”
廖灿星松了手,陈确铮转回身看着她,廖灿星垂眸思量了一阵,双手握成了拳头,像是百般纠结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要打个电话。”
“打给谁?”
“我父亲。”
陈确铮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他深深看了廖灿星一眼,转头对贺础安沉声说道:
“础安,你先回去安抚一下大家,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想到办法了,一定会把梁六女找回来的。”
贺础安看了看两人,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多问,点点头,转身朝小学的方向跑远了。
到了镇公所,陈确铮趁卫兵不备,三下五除二卸了他的枪,廖灿星如入无人之境,直接闯了进去。
镇长再见到陈确铮和廖灿星时仿佛见到“煞星”一般,当他看到陈确铮手里的枪,二话不说就把双手举了起来,廖灿星没有半句客套,上来就是一句:
“电话机在哪儿?”
镇长一点儿不敢耽搁,赶紧把两人带进自己的办公室,指了指桌上的电话。
廖灿星走到电话机前,深吸一口气,开始拨打电话,她微微颤抖的手指缓缓插进孔洞之中,将拨号的旋转盘拨到底,电话拨盘再缓缓回正,她接着再拨下一个数字,整个房间十分安静,拨盘回正发出的机械声显得特别大。
拨完电话,廖灿星将听筒放到耳边,扭头看向镇长,目光凌厉:
“请你回避一下。”
镇长完全被廖灿星的气势所震慑,更担心自己有性命之忧,一言未发便出了门。陈确铮想了想,也站起身来,跟着镇长走到门口,廖灿星见陈确铮起身,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两人目光对视,廖灿星欲言又止,但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陈确铮朝她点点头,转身出了门,关门的瞬间,他听到廖灿星开了口:
“喂,父亲,我是灿星。”
门关上了,阻隔了所有声音,走廊上一片寂静,镇长早就脚底抹油一般不知溜到哪里去了,留下陈确铮一个人默默倚着墙,站在走廊上。
起初廖灿星的声音很轻,门外什么也听不到,到后来廖灿星逐渐抬高了音量,似乎是在跟父亲争执什么,可是一道门的阻隔,陈确铮完全听不清廖灿星说了什么,只是觉得这通电话聊得很长。
不知过了多久,廖灿星终于推开门走了出来,红彤彤、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一眼陈确铮,脸上的表情有些暧昧不明: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