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的消息,通常传播得都非常快。
发生在有骨气酒楼的事情,很快就闹得人尽皆知。
所有人都知道了,原来罗继不是抢了和联胜的龙头棍,而是他一直都在替邓威做事。
也就是说,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风波,其实是一场天大的乌龙。
消息传到邓威家里,当一众叔父辈用这件事质问邓威的时候,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反应过来,他居然被苏乙给狠狠涮了一把。
他考验苏乙,苏乙却利用他的考验,把他拉下了水,让自己成功“洗白”脱身。
“威哥,既然罗继是你安排的人,为什么你之前又说他是大d的人?”
“就是,有必要连我们也瞒着吗威哥?”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全港岛的古惑仔都知道了,所有人都看着我们和记怎么解决这件事,现在你告诉我是我们自摆乌龙?”
“刚才问你你都跟我们装样子,威哥,这个罗继到底是怎么回事?”
叔父们纷纷表达不满,你邓威先是说罗继是大d的人,之后又强调“要文斗不要武斗”,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但现在大家发现你根本就是自说自话,你怎么解释?
苏乙的行为让邓威很被动,他心中有些恼火,但更多还是哭笑不得。
打了一辈子鹰,没想到被麻雀啄了眼睛。
这件事发展成现在这样的结果,对邓威来说倒没什么坏处,因为这件事也很好解释——实话实话就可以。
当然,是有限度的实话实说。
“我邓威十多年前就开始不收小弟了,你们哪个心里不清楚?”他面露无奈问道。
“罗继要真是我的人,我早让他把棍子送到这里来,何必搞得这么啰里啰嗦,自找麻烦??”
连续两个反问,让众人更加迷惑。
邓威叹了口气,解开了谜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应该是罗继耍了个小滑头,”邓威道,“下面的堂口找到了他,他走投无路,就谎称是我的人,还当众给我打了电话,小的们被他骗了,我也被他利用了,事情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说到最后,邓威又叹了口气,无奈摊摊手。
“原来是这样!这就说得通了!”老鬼奀恍然大悟一拍手掌,“这个罗继鬼头鬼脑,把我们所有人当猴耍,太可恶了,不给他个教训,他还以为咱们和记是泥捏的!”
“切,痴线!”串爆不屑道,“你要是收拾罗继,不就摆明了告诉道上所有人,咱们和记从上到下都被这罗继给耍了?你豁得出去这张老脸,我还丢不起这人呢!”
“难道就这样算了?”龙根气愤道,“这姓罗的只是不想死才把棍子交给我们,他跟大d勾结,跟我们所有人作对,这笔账怎么算?”
“就是!不能就这么算了!得给他个教训!”
“放屁,人家现在把龙头棍交给我们,是天大的功劳,我们不给人家奖赏还要教训人家,让外面怎么看我们?”
“没错,照我看我们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闹乌龙总比被人耍好听,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叔父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达意见,有人提议不了了之,也有人对苏乙的行为耿耿于怀。
“那鬼头小子,该不会早就料到这一步吧?”看着这一幕的邓威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他很怀疑苏乙是不是吃定了和记不会拿他怎么样,所以才这么大胆地利用他,戏耍他。
“咳咳!”
眼看这些老家伙们吵个没完,邓威干咳两声,场面顿时渐渐安静下来。
“这个鬼头罗,我已经叫他过来了。”邓威慢条斯理地道,“不如我们听听他怎么解释,再做决定?”
他环视一周,所有叔父都若有所思点头,无人反驳。
尤其是对鬼头罗这个绰号,他们简直不能再同意更多。
“那就这么定了。”邓威笑呵呵道,“请茶,请茶!”
苏乙此时正在来邓威家的路上。
这次他光明正大,把八个小弟都带在了身边,大摇大摆往邓威家赶来。
新加入的吉米很会做人,很快就用大宝剑的诱惑,和其他小弟们打成一片。
“趁着我钵兰街的生意还没都交出去,我会尽快安排大家一条龙,三温暖,”吉米笑着承诺,“到时候你可别喊不行啊。”
“切,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我要一个打十个!”徐天叫嚣。
“十个?靠,榨干你!”大b骂道,转头对吉米道:“吉米,我六个就够了。”
“去你的!”
众小弟笑骂成一团。
所有人都充满了轻松和愉快的好心情,因为他们的大佬刚刚被八路人马包围还面不改色,一个电话轻轻松松化解了一场在他们看来有天大的危机。
如果苏乙没让他们真枪实弹兵分几路埋伏起来,他们的感触也许还不会这么深,因为在这之前他们真的觉得一场恶战不可避免,甚至他们都做好了火拼的准备,认为今天必有人血溅当场。
可现在一切安好,平安无事,他们也并没有觉得苏乙之前小题大做,或者多此一举,反而对苏乙更加佩服,因为他们越是了解苏乙人前显圣背后的付出和谨慎,越明白他们这位大佬的成功绝非偶然或者凭借运气,而是必然的结果。
“继哥,到时候让吉米给你也安排几个,最好是各种各样的洋妞儿,开个联合国大会!”大b猥琐地对苏乙挤着眼睛,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众小弟“哦哦”怪叫着起哄,吉米也拍着胸膛表示没问题。
苏乙却笑着摆摆手,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可以尽管去放松一下。但仅限一次,下不为例。”
此话一出,众小弟都面面相觑,气氛顿时有些讪讪。
老实说,苏乙这话有些煞风景,更有些莫名其妙。
做古惑仔,不变的主旋律不就是砍人喝酒玩女人吗?
但现在大家刚做完事想要去潇洒潇洒,做大佬的不说请客也就算了,还泼冷水说什么下不为例?
干嘛?卫道士啊?
那做什么古惑仔啊?去考警校多好?
小弟们讪讪,苏乙却仿佛恍若未觉,而是继续对吉米道:“还有,你这摊子买卖交出去以后,就不要再沾了,想做生意,就做能拿的出手的,像模像样的生意,捞偏门不得长久,吃枣药丸。”
这话一出,小弟们的神色更加诡异,气氛也更加尴尬。
做古惑仔,就是捞偏门的。
如果不捞偏门,干嘛要做古惑仔?
一个混社团的大佬告诉小弟要走正道,这就好比做鸡头的告诉手下小姐要从良,杀猪的告诉徒弟要爱惜小动物。
两个字——扯淡!
“大佬,我们是古惑仔啊,不捞偏门,吃什么?”徐天挠着头讪讪笑道。
苏乙回头环视一周,笑道:“你们知不知道,最早的社团其实跟黑涩会完全没有关系?和联胜和新记这些社团,最早是咱们华人联合起来对抗洋人的,免得一团散沙,被人欺压。那时候的社团里,各个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光明磊落。”
“可到了后来,有些人手里有了权力,就成了二鬼子,帮着洋人欺负老百姓,手下的人,也都变成了好吃懒做的闲汉和地痞,于是社团就成了黑涩会,原本的英雄好汉,也都变成了古惑仔。”
说到这里,苏乙顿了顿,笑呵呵道:“你们叫我一声大佬,我带着你们混社团,但我希望我们不是黑涩会,你们也都不是古惑仔,明白吗?”
除了吉米和刘建明又惊又喜,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其余的人都露出茫然之色。
苏乙环顾一周,笑道:“不明白也不要紧,路还长,也很远,你们跟着我,我们慢慢走。”
也在这个时候,另一边,师爷苏和大头二人拿着龙头棍,已经快到佐敦了。
但就在他们路过一条隧道的时候,突然前面的车急刹车,后面的车猛地冲上来,把他们夹在中间。
轰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大头和师爷苏根本来不及反应,车子就被挤压变形,两人被撞了个七荤八素。
迷迷糊糊中,师爷苏感觉到有人敲碎了车窗,把手伸进来,取走了装着龙头棍的盒子。
“不、不、不要!”他虚弱地喃喃,却再撑不住,昏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火牛满脸阴沉站在他面前,森然问道:“看清楚是谁干的了吗?”
“什、什么?”师爷苏茫然。
火牛猛地爆发,一把揪住他衣领,咬牙切齿地吼道:“你特么被撞傻啦?你知不知道,龙头棍被人抢走了!”
龙头棍又被抢走了!
这个消息传到邓威那里的时候,苏乙刚好到了邓威的家门口。
有其他叔父的小弟在门口守着,见苏乙来了,进去通报。
但叔父们此刻一片哗然,各个意难平。
“火牛干什么吃的?怎么龙头棍一到他手里就丢?”
“那个二五仔一向吃里扒外,我看说不定他跟大d串联,演双簧给我们看!”
“鬼头罗拿棍子拿得好好的,干嘛要让他把棍子交出去?直接让他把棍子拿来不好吗?真是的!”
……
叔父们大声嚷嚷着,声音透过门缝传到门外,苏乙等一帮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吉米和刘建明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诡异之色。
龙头棍又丢了?
有他们的大佬从中作梗,不丢才怪。
吉米悄悄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继哥,如果之前邓伯直接让你把棍子拿过来,那怎么办?”
苏乙身子往后微微一仰,嘴唇蠕动:“那就做一次乖宝宝,以后有机会再说咯。”
吉米撇撇嘴,心说这只能怪师爷苏和大头倒霉了。
叔父们吵成一团,那个看门小弟飞快走到自己的大佬跟前,凑到他耳边说了句。
这位叔父有些吃惊地往门口看了一眼,急忙使劲拍手大叫道:“都别吵啦!鬼头罗来啦!”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门外。
苏乙一脸懵逼。
鬼头罗?
这特么什么鬼?
他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个见鬼的外号的?
再看吉米等小弟,此刻也是各个面色古怪,脸上憋着笑。
“让他进来吧。”里面传来邓威的声音。
苏乙活动活动脖子,转头对刘建明等人道:“你们在这儿等我。”
“是,继哥!”
众小弟参差不齐地回答。
苏乙一进门,所有叔父辈的目光齐刷刷全部落在他身上。
这些目光有好奇探究的,也有审视冷漠的,有欣赏善意的,也有不加掩饰厌恶的。
苏乙目不斜视,面色如常走到邓威面前,微微躬身,叫了声“邓伯”。
邓威面无表情,缓缓开口:“罗继,你知不知道,龙头棍又被人抢走了?”
“意料之中。”苏乙道。
这话让叔父们面面相觑。
“你什么意思!”龙根忍不住呵斥道,“是不是你在中间搞鬼?”
苏乙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理他,回头对邓威道:“我把棍子给师爷苏的时候就警告过他,一定要小心,棍子离了我手,我概不负责,是他自己蠢,不当回事。”
“你觉得,是谁抢走了棍子?”邓威问道。
“不知道,除了我,谁都有可能。”苏乙摇头。
“我看就是你干的!”龙根再次开口呵斥。
苏乙又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邓威盯着苏乙看了一会儿,道:“你和大d,到底怎么回事?”
“他想做话事人,请我帮忙。”苏乙道,“我觉得他人不错,就试试咯,没想到捅了马蜂窝,那当然是小命要紧,就是这样。”
苏乙言简意赅,说得理所当然。
龙根忍不住又不屑冷笑到:“墙头草!不自量力!要不是威哥心好,你这种货色早就死在万刀之下了!”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苏乙这次没有沉默,而是直接皱眉转过头喝骂,“我救了你,你特么把我当仇人?”
砰!
龙根拍案而起:“你什么态度!你救我什么!你特么要放人就放人,问我要走吉米是什么意思,羞辱我吗?”
“我想怎样就怎样,你算什么东西来质问我?”苏乙毫不客气骂道。
“我是叔父辈的,你对我这种语气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和尊卑?”龙根气得直哆嗦。
“有尼玛啊!”苏乙不屑勾勾手指,“来,有种单挑啊!”
众叔父目瞪口呆,龙根气得脸都绿了。
我特么七十多岁了,你一二十郎当的大小伙子要跟我单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