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双眼失神地躺在医院病床,头裹着厚厚一层纱布。
他在有骨气酒楼晕倒后的事情,听小弟们都说了。
原来,罗继是邓伯的人,就算他抢走龙头棍,也只是一场误会,有过而无功。
所以这不是一次位的机会,而是又一次现眼的经历。
他想不明白,他只是想出人头地,他拼命努力,处处敢为人先,为什么现实一次次报之以狠狠的耳光。
小弟用一种古怪的语气告诉飞机,罗继说很看好他,想收他做小弟。
飞机想到罗继独对群雄的风采,不禁有些神往。
这是他幻想中自己将来的样子,也是他幻想中的巅峰人生。他现在的大佬鱼头标,只会在海鲜里面塞腰头丸,不思进取,满眼都是钱。
他不想帮鱼头标再卖腰头丸了,尤其是把腰头丸卖给那些乳臭未干的学生们,这让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垃圾。
他一直信奉盗亦有道,这社会不应该是这样,古惑仔也不应该是这样。
所以他要出头,他要位,他想做一个潇洒的社团大佬,想成为别人心中的偶像。
只可惜,一直以来他都做得不够好,可能跟他不善言辞,又不懂得赚钱的缘故,连小弟都不愿跟着他,他现在带着的小弟,还是鱼头标临时配给他,帮他做事的。
结果他现在事做完了,躺在医院里,只有一个小弟留下来看着他醒来,转告他一些话,然后就全走光了。
孤零零躺在病床的滋味,真的太不好受了。
医生说他得的是脑震荡,但为什么他心里却像是在被刀割一样难受?
医生是不是看错了?
就在飞机胡思乱想的时候,之前留到最后的那个小弟又走了进来。
这个小弟的面色比之前更古怪。
是那种三分窃喜,四分嫉妒,两分讨好,还有一分拒绝的表情。
这小弟很有戏。
飞机只是瞥了他一眼,就继续望着天花板发呆。
“飞机哥。”小弟走到床边,勉强笑笑,“标哥说了,面发话,鬼头罗指明要你跟他,你要是还能走,就直接去邓伯家里去找他。你还没卖出去的货,都交给我,以后我顶你的位子。”
飞机眼神呆滞,缓缓移动,锁定在小弟的脸。
“谁是鬼头罗?”他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问道。
“就是罗继,说很看好你的那个。”小弟脸的笑容再次灿烂一些,讨好之色多了几分,“他是全港岛最火的大佬,跟着他一定前途无量,飞机哥,你运气好,这回一定发达!以后别忘了提携小弟一把啊……”
飞机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他的眼神里有了光。
砰!
他猛地僵直坐起,一把拽掉手的针头,下床就往外大步流星走去。
在同一家医院里,大头和师爷苏躲在楼道里抽烟,两人的表情都很沉重。
龙头棍从他们手再一次丢了,他们的大佬火牛和高佬对他们十分不满,各自臭骂了他们一顿。
“一、一定是大的人做的!”师爷苏愤愤道,“一、一定是罗继通风报信!他、他们串通好,演戏给所有人!是、是我们倒霉!背了黑锅!”
“凡我洪家兄弟,倘有旧仇宿恨,必要传齐众兄弟,判其是非曲直,当众决断,不得记恨在心,如有不遵此例者,死在万刀之下!”大头表情严肃对师爷苏道,“阿苏,不要怨恨,解开所有烦恼,成就心中莲花开放,这才是最高智慧。”
“……”师爷苏像是看智障一样看着大头。
“你、你说什么啊!”他无语问道,“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你!”
“我是想说,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报社团,让社团聚集所有堂口,当众陈清是非曲直,这才是解决问题之道。靠我们两个,是没有用的。”大头认真道。
“面让我们解决麻烦,你现在的意思是咱们再把麻烦推给面,对不对?”师爷苏更加无语看着他,“你、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放飞思想,才能放飞心中莲花。”大头道。
“放、放、放尼玛啊!”师爷苏再也忍不住爆了粗口,“怪、怪不得你大佬会说办不好这件事就让你别出现在他面前,你、你这样做事,哪个大佬肯要你才怪!”
砰!
话音未落,楼梯间门被推开,一个小弟看到大头,顿时眼睛一亮,道:“大头,你怎么躲在这里?大佬到处找你!”
“什么事?”大头问道。
“你被鬼头罗看中了,人家指名道姓要你过去做小弟,大头,你小子要发达了!”这小弟满脸羡慕地道。
大头茫然。
师爷苏嗔目结舌。
与此同时,在邓威的老屋之中,一场别开生面的仪式,正在举行之中。
众叔父已摆了香堂,换了古装,拿了钢刀,各个面色肃然,列阵在关二爷神像之前。
苏乙和除了吉米之外的七个小弟,则垂首跪在堂前。
“三百年前,康熙围少林而焚之,众僧惨遭焚死!”邓威头戴赤冠,身披彩绸,满脸肃然开口,“幸存者五人逃至高溪庙前,插草为香,结为异姓兄弟,矢志报仇雪恨,反清复明!”
“五人广结英雄义士,聚义红花亭,创设洪门!洪门多次兴兵起义,失败而回,十万洪军为民族壮烈牺牲,然而,洪门此秘密组织,却一直流传至今……”
随着邓威一段冗长的社团历史介绍后,串爆横刀于胸前,面色肃然向前一步,气沉丹田大喝:“开坛!”
老鬼奀前一步,大喝:“你可知此处是洪军禁地,警卫森严,不可冒犯?违者,军法无情!”
双番东:“我是明朝辅驾大先锋,架桥修路第一功,逢山开路逢城破,谁人不识天佑洪?”
老鬼奀:“到来何事?”
冷佬:“来拜天地会!”
老鬼奀:“拜会何事?”
肥华:“反清复明!”
老鬼奀:“有何为证?”
大角强:“有诗为证!”
串爆:“反斗穹原盖旧时,清人强占我京基,复回天下尊师顺,明月中兴起义时!”
众叔父:“呼!呼!呼!”
串爆手持钢刀,走到苏乙身后,刀背“啪”地一拍,大声喝问:“爱兄弟还是爱黄金?”
“爱兄弟!”苏乙大声回答。
串爆接着走到刘建明身后,一拍其后背,急需大声喝问:“爱兄弟还是爱黄金?”
“爱兄弟!”刘建明大声道。
如是反复询问,反复回答,苏乙和七个小弟依次回答完毕。
这对苏乙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古老的传统和现代交汇,每个人都在竭力地表演,想要营造出一种肃穆庄严的气氛,这看起来有些滑稽和草率的仪式,竟真的会感染到在场每个人。
接下来便是众人齐诵洪门三十六誓,这也是大头满嘴小磕儿的来源。
就在里面冗长仪式进行的时候,飞机和大头两人也陆续赶到了。
两人一来,就看到了在门口百无聊赖等待的吉米。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后脑勺还隐隐作痛的飞机顿时像头愤怒的公牛般向吉米冲了过来,在吉米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之前,就一脚把吉米踹得撞在墙,然后左右两个摆拳,打得吉米晕头转向。
不等吉米回过神来,他已掏出一把随身带着的自制钢锥来,抵在了吉米的脖子。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愤怒瞪着吉米,胸膛剧烈起伏着。
就是这个人,从背后偷袭自己,害得自己当众出丑扑街!
“喂!干什么!”守在门口的叔父辈的小弟们见状立刻大声呵斥,往这边走来。
“误会!都是误会!”大头急忙大叫着跑过来,“我们自己会处理,我们自己搞定!”
他连连向赶过来的人作揖赔笑,然后不断用手扒拉身后两人,压低声音劝道:“以后大家都跟一个大佬,同门师兄,抬头不见低头见啊大哥!放下怨恨,成就心中莲花,好不好?”
“……”吉米和飞机以呆滞的目光齐齐偏过头来,看向大头。
大头目光真挚:“嗔怒不去,莲花难成,相信我,我不会害你们的!”
飞机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盯着大头看了一会儿,这才回过头去。
“对不起。”吉米勉强笑了笑。
飞机瞪着他,不肯松手。
吱呀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
一位叔父探出头来,看向这边。
“干什么,造反啊?”他皱眉呵斥,“你们三个,是不是吉米,飞机,还有大头啊?”
“是是是,就是我们。”大头忙回道。
这位叔父打量了三人一下,道:“你们的新大佬叫你们进来,要拜关二爷了!”
“你想报仇,等拜过关二爷再说?”吉米问飞机。
飞机没有说话,缓缓松开吉米,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转身向房间里走去。
“没事吧?”大头急忙过来扶吉米,“你脖子流血了。”
吉米擦了一把,拍拍大头的肩膀,转身也向房间走去。
等三人都到了房间里,就看到苏乙正站在关二爷像前,笑吟吟看着他们。
“吉米不用说。”苏乙的目光在吉米脖子稍稍停留,转头看向飞机和大头。
“我很欣赏你们两个,想你们过来帮我。”他说,“所以跟叔父们请求,让你们过来帮我。”
顿了顿,苏乙微笑对叔父们点头,道:“叔父们给我面子,所以问火牛和高佬要了你们两个过来。”
叔父们纷纷对苏乙还之以微笑,气氛一片融洽祥和。
“刚才叔父们为我跟他们七个主持了入会仪式。”苏乙道,“从现在开始,我也是会中兄弟。我现在问你们两个,愿不愿意认我做大佬?”
他目光炯炯,盯着眼前二人。
“大佬!”几乎是话音刚落,飞机就向前一步,“以后有事尽管吩咐,大佬!”
苏乙笑呵呵拍拍他肩膀,看向一边的大头。
“大佬!”大头重重点头。
“很好,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苏乙开怀一笑,转过头对邓威一点头:“邓伯,可以了。”
“好。”邓威点头,向前一步,环视一周,威严道:“你们十个,今天就在关圣帝君面前,滴血焚香,效仿当年五祖,于高溪庙前插草为香,结为异姓兄弟,发誓效忠你们的大佬!”
一位叔父前,分给每人一支香,让他们十人反手持香,跪伏于关公像前,共同立誓:
“我等十人,聚首一堂,齐拜大佬罗继,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十人同心,心传忠义,乐必同乐,忧亦同忧,虽不同生,死愿同死!既题名于金榜,必尽忠于和联胜,尽忠于大佬!今日金兰结义,终生肝胆相照,忠心义气,发财到尾,倘若奸心反骨、有始无终者,神昭其,鬼阚其旁,三刀六眼,五雷轰顶,报应分明,人神共鉴!”
十人持香叩首,叔父们将誓词写在黄纸之,烧纸斩鸡,制成血酒十一碗,端到众人面前。
苏乙一口饮尽碗中酒,高高举起酒碗,喝道:“关二爷为证!有忠有义,富贵荣华,不忠不义,照此莲花!”
哗啦!
他狠狠把酒碗摔在地。
“关二爷为证!”
十个小弟喝干了酒,也齐齐大喝着,把酒碗摔碎了一地。
“礼成!”串爆大喝一声,目光巡游一周,当和苏乙一对视,顿时露出友善的笑容。
与此同时,荃湾警署,大面无表情地在保释单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陆启昌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道:“大,最好不要搞事情,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大嗤笑一声:“你变态啊?我拉屎你是不是也跟啊?且!”
“你说什么!”旁边的警官怒声呵斥,“是不是还没关够啊?”
砰!
大突然咬牙一拍桌子,身子前倾,面目狰狞:“你说了算啊?没规没矩!小心出门被车撞,全家死光!”
那警官心中发寒,竟面色一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大目光森然盯着他的胸牌:“你叫什么名字,啊?家住哪里?有几口人啊?”
警官面露惧色,手忙脚乱捂住胸牌就往后躲。
“哈哈哈……”大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对脸色难看的陆启昌道,“吓成这样,还做警察?真是,开个玩笑嘛!我是良好市民来着,看他长得帅,想给他送锦旗而已,切!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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