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古住先生，这是我刚回收的原画，请您过目。”

朱菱纱把今天李烨完成的原画递给作画监督。

按照一般的动画制作流程来说，在原画由制作进行提交过后，就是作画监督在一边检查原画一边进行修改的进行修改指示。

有着修改指示的原画退给原画师让其重画。

但，今天这叠原画不同，这是不能出错的原画。

这些原画一旦出错，就代表着朱菱纱要从这个业界退出。

“这些原画我看不了。”

都未曾打开，面前的作画监督说出了这番话语，“昨天的时候千叶总作监已经跟我提过要把你今天送来的原画交由他去过目。

所以……”

朱菱纱深吸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周围看向自己这边的人群。还有那个一直躲在墙角只敢偷偷摸摸地看着这边情况的失野武太。

“我知道了。”朱菱纱面上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转身朝着千叶总作画监督的位置上走去。

千叶崇养，千叶崇名，算是业界内有名的两兄弟。

因为其作画老练在此时都已经稳稳坐上作画总监督的职位。

只不过，一个在IG社工作过很多次，一个在A1社工作很多次罢了。

所以，这个圈子看似很大其实也很小，只要细细抓住其脉络就会发现这个业界到处都是熟人。

“总作监。”来到这个手上工作一直未停的人面前。

朱菱纱心情很是复杂。

作为97年正式出道就作为原画师出身的男子，在业界内历练已经有16年的时间。真要由他挑刺的话，朱菱纱多少还是有些没有自信的。

“东西呢？”

寡言少语的他直接问着朱菱纱。

“在这。”

把厚厚的一叠原画递交过去，他也没有废话打开后就直接检查起来。

社内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边，就连路过的人脚步也不由得放轻想要知道总作监最后的评价。

“线条不自信，多少能够看出有犹豫的部分，看来第一次画原画就算是技术高超也难免有些忐忑。”

“食物方面的确十分真实但，对于动画上食物的画法上还缺少些历练。”

李烨画的原画就这么被点评着，铅笔，橡皮檫的动作从未停止，直接地进行修改着。证明到现在为止都只是一些小失误而已，算是可以被原谅的等级。

在这期间，朱菱纱的目光一直盯着千叶总作监工作桌上的浅黄色画纸。

这是用着修改的画纸，只要这张画纸覆盖在李烨的原画上并且由总作监画上几笔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这几张原画就要打回去重画。

“嗯，这几张画的话，应该是没有在分镜表里面的吧？”千叶总作监把李烨擅自做主画出来的原画挑出来问着朱菱纱。

“是，是的，因为他想要多画几张。”朱菱纱有些紧张的说着。

“但，超过剧本了，也超过监督的意图，甚至于是超过了原著荒川红老师的意图了。”

千叶总监督起身拿起黄色的薄纸，

所以——终究还是要被打回吗？

朱菱纱心头一阵无力，但至少还能硬撑着回去，因为这是她进行过最大的努力了。

但，千叶总作监拿出的黄色修改纸却并未覆盖到李烨的画作上。而是放在他之前正在修改的画稿之上。

在做完这番动作后，才把李烨的原画整理好放进纸袋中递给朱菱纱。

“拿走吧，送到下一步中割人员那里去。”

“嗯？”

朱菱纱愣了一下神，略微有些迟疑的问道：“您的意思是，这些作画全部通过了？”

“不，至少这些没有通过。”拿出李烨多做出几张的原画，千叶总作监无奈说着，“不论如何，我们都要顾及原作者的情绪。

擅自增添一些莫须有的画面，惹怒了荒川老师我们可担不下这份责任。”

“这……”

这是最好的情况，毕竟这只是擅自添加的画作而已。

可，李烨那认真的表情在朱菱纱面前闪过，犹有些不甘心的朱菱纱说道：“但，不是有很多动画公司会删改剧情吗？

我们只是加几张原画也不算多大的事情吧。”

“朱桑！你是第一天进入这个行业吗？！”千叶总作监的语气陡然间严肃起来。

“荒川老师是不一样的！”

但，那位老师明明是一位很和蔼的人。

朱菱纱在荒川红老师来公司的时候也远远见到过一眼，在于监督他们交流剧情的时候脸上从来都是挂着微笑。

可是，制作公司或者说制作人员不敢担下任何一点有千分之一可能性会惹怒一位国民级漫画家的责任。

“我明白了。”

朱菱纱低声说着，本来平安无事的心情，也由那几张原画而变得低沉。

“朱桑。”千叶总监督的话语在朱菱纱背后传来。

“你的原画师很好，他或许还有些稚嫩但却是一个十分认真的人。”

朱菱纱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一个是拿着修改纸作画的人。

“承蒙您的夸奖。”

朱菱纱鞠躬，这是提李烨表示感谢的。而她也拿着原画朝着下一个环节走去。所谓的辞职与退出业界打赌在此刻这件事情已化为无形。

“认真的人，你最后会不会也成为业界的常态呢？”

在朱菱纱离开后许久，千叶总作监拿出李烨的那几张原画。对于李烨的原画他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

不是画的不好，而是加入了太多自己的思考。

其实，只要他按照原版荒川红老师的漫画照着描的话，在他这里也能通过。

毕竟，这部作品只要做到这一步就可以了。

A1社毕竟不是IG或者疯子社或者骨头社那般会以强烈的方式展现出自己的特质。A1社真的就像是流水线加工厂一般的动画制作公司。

高效、快捷、不会有失误。

但——总少了些灵性。

就像是宫崎骏手下的原画师们，最终都成为了宫崎骏手中的笔而没有了自己对于动画的理解。

可悲，却也是常态。

千叶崇养自己不就是如此嘛。

“希望你以后还能够坚持踏出这一步吧。”

说着间把李烨的画作放入了垃圾桶，他开始了自己重复性的工作。

.

.

.

“阿！”

一个大大的哈欠打出来，眼角的泪花都未曾顾及就感觉到自己的头有些昏沉。

毕竟是熬夜过后的补眠，质量上总感觉没有正常的睡眠那般好。

既然如此，就多睡一下吧。

把被子往身体的背部处裹了裹，觉着有些冷风从这些缝隙中溜进来。柔软的被子，还隐隐残留着些香味。

嗯，这是什么？

摸到些不属于被子的柔软，似乎是纸张？

自己的画稿飘到被子里面了？

李烨迷迷糊糊地把那张纸给拿出来，徐徐展开着【明东艺人声优培训班催款通知书】

什么啊，原来不是我的原画。

下意识这么想着，又准备睡过去。

但是李烨猛然想到什么，睁开双眼拿过那张纸仔细看着。

欠款，12万日元，高桥未乃美同学还不交纳此欠费，将会对您进行劝退？！

李烨开始翻找起自己的手机来。

找到未乃美的电话，立即拨打过去，电话很快接通。电话那头是未乃美有些柔柔弱弱的声音说道：：“喂，李桑，我现在还在打工有重要的事情吗？”

“你欠声优培训班的费用了？”

未乃美一愣，有些不知道李烨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再一摸口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朝着便利店店长说声：“店长我有个很重要电话，需要到休息间去接一下。”

在店长点头后，才快步来到休息间，坐下来朝着电话中的李烨问道：

“通知书掉在朱菱纱姐姐家里面了吗？”

李烨听这话，下意识皱眉带着些训斥的语气，说道：“现在是你要关心这个事的时候吗？”

未乃美僵硬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李烨会以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强撑着用着欢快的语气续道：“嘻嘻，李桑这是在为我担心，没事，没事我可能也该回去多陪一下我的家人了。”

“昨天那个训斥着我不要放弃的人，可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李烨皱着眉头说着。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未乃美低沉的声音传来：

“李桑，你什么都不懂。”

“……”

“我的妈妈最近因为脊椎突出的问题住院了，我打工的钱都已经交纳住院费用了。没有办法了啊，真的没有了，现在我能做得只有回到家中去照顾我的妈妈。

所谓梦想，是真的比不过的，比不过现实的。”

未乃美说着说着，泪水不觉而下。

一直强忍着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刚刚出社会的女孩子。面对目前的困境，她能做得也只有陪在母亲身边而已。

“但你也不甘心吧。”

李烨看着窗外电线杆的鸟儿，“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不甘心，你昨晚也不会怒气冲冲的劝着我们不要放弃吧。”

“5百万够吗？”李烨问道。

“什么？！”

“如果不够我会再想办法的，总之这钱我可以借给你什么时候还都可以。”李烨的目光不知不觉的看向墙上还贴着的分镜表。

“但，请一定不要放弃那已经踏上梦想之路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