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怡乔也是一惊，之前偷听林氏跟冯婆子的对话，她还以为那什么郑姨娘对沈家有着天大的恩情，这才有了依仗敢趁她娘亲不在的时候登堂入室，现在看沈大太太发飙赶人离开的样子，明显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嘛。

“楚楚她已经跟我有了夫妻之实，这会儿我要是把人赶出去，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没有活路了。”沈二老爷低头闷闷的说道，语气里有些不情不愿的。

“她有没有活路与我们沈家有什么关系，且不说她郑楚楚还不算我们沈家的姨娘，就算是沈家的姨娘，我这个当家主母也是有权利发卖了她出府去的！”沈大太太并不听沈二老爷那蹩脚的解释，也懒得再跟沈二老爷往下说了，转过头吩咐苏婆子道：“去把那个郑氏给我赶出去，不要留她在沈家碍眼！”

苏婆子福了福身，恭敬的回到：“是。”

正当苏婆子要离开前厅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不多时一身素裙的貌美妇人带着一个看上去比沈怡乔小不了几岁的男孩冲了进来。

这冲进来的妇人不是旁人，正是惹得沈大太太大发雷霆的关键人物——郑氏。

碍着守寡的原因，郑氏没有打扮的花枝招展，就连衣服也穿得十分素净，可那张未施粉黛的小脸再配上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还是无法掩盖她身上流露出的那股子勾人的气息。

“沈大太太，您别怪二老爷，都是婢妾不好，二老爷只不过是心疼我们孤儿寡母没有容身之所，才带婢妾跟泽儿回府的，您要怪就怪婢妾好了。”郑氏挣脱开拦着她的丫鬟婆子，瞧也不瞧一旁坐着的沈怡乔，直愣愣地冲到沈大太太面前跪下，好巧不巧的是她正好跪在了沈二老爷身边，一边说一边磕头，没几下功夫她白皙的额头就破了相，看上去好不可怜。

这郑氏原本也是朝廷命官家的女儿，后来嫁作人妇也是一贯被人高高捧起的，谁也没曾想她竟然说跪就跪，这让在场的人心里都泛起了涟漪。

沈大太太见郑氏这般作态，心里更是不满了几分，也没打算再理会郑氏，转而开口道：“府里的人都是怎么当差的？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都拦不住，要你们何用？”

自知失责的丫鬟婆子当然不敢搭腔，齐刷刷地跪了一片，却没一个敢张口求饶的。

沈二老爷见郑氏跪在一边，哭得梨花带雨，整颗心不由得一软，毕竟楚楚也是他当年日夜挂念的梦中情人，这下心中又是好一番怜惜。

可沈二老爷一想到刚刚自己才在大嫂那里吃了憋，还连带着结发妻子为他受了累，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开口替郑氏说话了，只得歉疚的看着郑氏，心想着回去江都府再好好补偿她就是了。

坐在一边的沈怡乔自是没有落下这一出好戏，从郑氏冲进来跪下再到先发制人的请罪，最后以她爹沈二老爷的心疼怜惜结尾。要知道她可从来没见过她爹用这种眼神看过其他任何人，哪怕当初在她爹身边伺候多年的紫苑被李姨娘算计落了胎大出血去了，也没见她爹有太大的反应，事后也只是不轻不重罚了李姨娘半年的月例银子就揭过了去。

那年她还只有五岁，天真的以为她爹爹对那位李姨娘应该算得上是情根深种了，可后来这位李姨娘在府上行事愈发乖张，在周姨娘有孕三月时下绊子害得其见了红，孩子自然没有保住，原本府里上下都以为这事也会轻描淡写地揭过，可没想到她爹却大发雷霆，亲自差人将李姨娘扭了发卖出府，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二老爷对李姨娘也不过如此，第一次没有严惩不过是因着紫苑对于二老爷来说分量不够，哪里比得上诞下四姑娘的周姨娘来得重要。

沈怡乔心里警铃大作，如果说她爹对这位郑姨娘的态度像当初对李姨娘一样就不足为虑，可按着现在的情况来看明显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这位郑姨娘果然有些手段，能惹得她爹流露出这样的神态，看来她必须打起精神提高警惕了。

郑氏见沈大太太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只得再次开口道：“沈大太太，婢妾知道以前是我们郑家对不住沈家，可现在…”

话没说完，郑氏便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接连落下，这让一旁的沈二老爷又是好一顿心疼，舔了舔唇暗暗下定了决心。

“娘……咱们是不是又要过上那种居无定所的生活了，泽儿不要……呜呜呜”跟着郑氏进来的男孩适时地哭出声来，小手紧紧拽着郑氏的衣角。

郑氏轻轻拍了拍男孩的手，一边哽咽一边说到：“不会的，泽儿乖，不哭，娘亲相信沈家的伯娘不会忍心让泽儿这么小就流浪异乡的。”

郑氏母子二人这番哭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要让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沈家真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沈大太太整个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反观沈二老爷则是心疼的不行。

终于，沈二老爷还是忍不住了，他踌躇着开口：“大嫂，要不咱们就让她们母子留下来吧，当年的事有错的是郑家，这也不怪楚楚…再说毕竟我跟楚楚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也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把人赶出去吧？”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做出的混账事，哪里用得着我跟你大哥来替你擦屁股？”沈大太太双眼一瞪，语气却是软了下来，郑氏是块难啃的骨头她心里早就清楚，唯一没算到的是小叔子在听到郑家当年的做派后竟还是对郑氏一往情深。

沈大太太叹了口气，明白这件事不能再纠缠下去了。眼下离三年一度的官员考核没剩几日功夫了，京城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考课院的大人已经启程，想必不日就会抵达广陵府。夫君为官一向兢兢业业，管辖江宁府的总督凌大人私下也表示了对夫君这几年来各方面政绩的赞许……绝不能在这个档口出了岔子，让夫君这几年的辛苦打了水漂。

“也罢，既然老二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让她们母子留下来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后面这郑氏再生什么幺蛾子，闹得家宅不宁，可就别怪我亲自差人撵了她们出府！”沈大太太话锋一转，目光冷冷的从张泽身上扫过，撂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后起身抱着沈怡乔走出了前厅，“郑氏你当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吧，不该有的心思，就不必再想了。”

郑氏心头一凉，仿佛被人扼住了命脉一般，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连连磕头，“婢妾谢过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