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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秋的季节,夜风愈发冷冽,叶棂纵马狂奔于昏暗的山路间,身后不远处火光大盛,那一寨子的土匪被困在火光中恐惧地哀嚎。叶棂冷冷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越发用劲的挥舞马鞭。她肩上的伤口方包扎完不到两柱香,便又被撑开,重新泛出血色,身上也新添了几处伤口,后背被划拉了一个大口子,方才趁乱躲在匪窝后仓草草拿金疮药涂了,因为看不见伤口,浪费了大半瓶。

师宗让她去杀的是郎金、郎银二兄弟,这两位土匪头子除了拦道抢劫,还喜好强抢民女,而抢来的女子由兄弟二人挑了共用,相貌不入眼的便随手赏赐给手下之人。原本占据一方山头,且和官员似有勾结,因此无人敢动。直到无意中抢了进香途中的尚书家的小姐,这女子因貌美被兄弟二人轮番折辱,近日才寻了空子逃出贼窝,被好心人带回府中。因此事不堪,尚书小姐又是待字闺中,闹大了有失颜面,按下去又难解心头恨。于是尚书便找上师宗,奉上千金要求即便不能端了贼窝,至少也要将那兄弟二人抽筋断骨。

山匪窝人多势众且各个身怀武艺,单闯胜算极低,师宗索性将任务指派给宗门里最强的两大杀手,也就是叶棂和吾渡。叶棂和吾渡已许久不曾合作,二人从入宗门后便一同受训,又一起做过许多任务,因而养出十分的默契。但凡碰面,多少都会掀起一番血雨腥风。叶棂擅用软剑虹刃,一柄虹刃冷厉,杀人于无形,因而江湖称她虹刃木灵。而吾渡喜着玄衣,下手果决狠戾,因此人称玄衣吾渡。他二人曾同闯朝内最大、实力最强的镖局,并合力拿下镖局主掌人和一众在单镖师,杀得偌大的镖局阴风飒飒,鬼啼凄凄,从而一战成名,江湖人士无不对他们闻风丧胆。

未救下隶娑前,叶棂原是和吾渡相约,一同执行任务。奈何耽搁了一会儿,去时吾渡已解决了批小罗喽。二人以暗号碰面,联手对上土匪兄弟二人,那二人小有身手,加上喽啰众多,双方一阵恶斗纠缠,都受了不少伤,尤以郎金兄弟二人为甚。山寨中统共加起来百来人,最终土匪头子虽然解决了,一波一波围过来的小罗喽却让人头疼,叶棂不想再与他们周旋,和吾渡无间配合下,几招杀招解决了兄弟二人,砍下二人手足之后,索性一把火烧了山寨。趁乱和吾渡分头纵马离开。

后面传来阵阵马蹄声,叶棂眼角瞥见马上之人的身影,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吾渡身材修长,肩膀宽阔,浓眉似剑,如鹰般的双目紧紧追随着叶棂的身影,他纵马追在身后不远处。叶棂放慢速度待他靠近,将手中的包袱丢给他,道:“师兄,郎金二人的断手就麻烦你帮忙带给师宗交差,我今日不回宗门了。”

吾渡比叶棂更早入宗门,因此叶棂照规矩唤他师兄。

吾渡目光扫过叶棂后背的口子,黑衣被划破,隐隐可以看到后背血迹已有些凝固的雪肤,他单手解下外披,扔给叶棂,道:“披上。身上的伤,不回宗门看一下吗?青歇在。”青歇是宗门里的医手,近年来很少回一次宗门,但每每回来都会被众人抓着治病治伤。

叶棂弯了弯嘴角:“不用了,睡一觉就好了。”

“你当自己是神仙吗,睡一觉伤口就能自己恢复?”吾渡眉眼间隐含愠怒。

叶棂莞尔:“我涂了金疮药,师兄不必担心。”

“那行吧,随你。”吾渡知道她的脾性,拉转缰绳,朝着与叶棂相反的方向纵马离去。马蹄扬起一地尘埃,叶棂目送那身黑衣彻底融入黑夜,才慢悠悠朝城南而去。

至客栈楼下,她缓缓从马背上跳下,轻轻抚了抚马儿,温声道:“去吧,回宗门。”宗门里养的马儿训练有素,无论跟着行至何处,最终都能识得归途,自己找回宗门。马儿轻啸一声,像是听懂叶棂的话一般,向宗门而去。

叶棂在客栈楼下犹疑了半晌,身上伤口在静谧的夜色之下痛意愈显,她握了握夜里道人给的金疮药,终于抬步要进客栈。走了两步,忽又停住,脑海里闪过一席温柔白衣。

想起自被那人救下之后,一直未曾向他表明身份,夜里又在他眼前动了人。血色划过之时,她犹记得那席白衣眼里的惧色,之后却仍是那样小心翼翼地帮她医治,他不怕她吗?不知道为何,她忽然很想知道如果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会是什么反应...

其实也就去过两次医馆,但叶棂竟熟门熟路地再次落到竹舍外的院里。暗夜静谧如水,竹舍此时一片漆黑,旁边的屋子却亮着微微的光,这个点子不语定是睡得正熟,隶娑...没睡吗?她略一思索,抬脚朝那间屋子走去,至门口又忽然顿住,深夜造访,想来不大合适,她也无法理解今天是怎么了,原本要回客栈的人竟又跑到别人居处。正沉思着,身前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隶娑松松地披了件外袍,长身玉立于门口,漆黑的双眼带着一丝茫然地看着她。身后是昏黄的光,打在他身上,衬得他眉眼柔和,五官俊朗。她听到他问:“你...怎么在这?”

她沉默半晌,别扭地挤出两个字:“....路过。”

“....”

夜凉如水,二人一个立于漆黑的长夜下,一个立于昏黄的灯光下,就这么僵持地站了会,叶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深夜来这,似乎只是福至心灵,突然想到这个人,就到了医馆。

隶娑入世近二十年,从来克己复礼,端正自矜,不曾和女子做过任何逾矩之事,行医时遇着女患,也多是让琥珀来做,他背身指导,更是从未和女子深夜共处一室过。如今叶棂深夜造访,就这么站着不合礼数,请进屋,孤男寡女,夜色朦胧,也...不合礼数。但,秋夜寒凉,叶棂身上虽披了件外袍,总归还是不够,加上不久前刚受了伤。他见她几不可查地抖了抖,唇色发白,眉间隐忍,终于出声打破静谧:

“外面凉,先进来吧?”

叶棂沉吟片刻,抬脚进去了。经过隶娑的时候,他发现她身上的血腥味比夜里见到她时更重了些。隶娑反手将门合上,跟在她身后进屋,指了指凳子,示意她坐。他抬手给叶棂倒了杯水,道:“水有些凉了,将就着喝一下,”顿了顿又道:“你方才离开后又去了哪儿吗?伤口..是不是裂开了?可否让我看看。”

叶棂笑了笑,只回答了后半句:“好像是,麻烦您了。这么晚了,您为何还没睡?”

“叶姑娘,叫我召南便好,不必称呼您的。”马夫之事结束后,他回到医馆思绪烦乱,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翻翻医书,直到后半夜察觉门口异样,原以为是子不语又梦游了,开门见到的竟然是叶棂。他道:“偶尔失眠。”

叶姑娘边将吾渡给的外袍脱下,边道“好。我也常会失眠,”她懒懒指了指眼下乌青:“整夜整夜睡不着,您...召南医士可有什么治疗失眠的好法子。”

外袍褪下,露出里面的黑底红线金边的劲装,此刻的衣袍比方才见到的更破了些,肩膀处的绷带已经松了,因为打斗血迹渗出更多,后背处从左肩至腰际,破了个大大的口子,露出里面的月白里衣边以及...被凝固的血凌乱半覆的雪肤。隶娑盯着那道伤口陷入沉思,这个伤口是才伤的吧,离开巷子后她又去了哪里?终究是人的隐私,隶娑忍住没有问,只答:“明儿我让琥珀抓几副治失眠的药给你送过去,或者你来医馆取也行。”

手上动作未停,他将叶棂脱下的外袍重新拿起,从右肩盖至左腰,示意叶棂抓着左边的衣角,道:“先披着吧,夜深露重,着凉了不好。”叶棂褪下左肩处的衣服,抓着隶娑递过来的衣角,道:“好。”

他拿了药箱,给叶棂重新清理了伤口,换了新的绷带,才将衣服拉回去。又让她松开抓着外袍的手,处理后背上的伤,后背衣服被刀口划得破烂,些许破碎的布条和伤口黏在一处,左肩处的伤口已够骇人,腰上的伤口虽然不算浅,却在雪背冰肌的映衬下,显得张牙舞爪。

直接这样处理伤口的话,可能会感染。他忽然停手,叶棂感觉身后若有似无的温暖被寒凉的空气替代,不多会,身上多了件白袍。

隶娑将白袍披在她身上,道:“叶姑娘,可能要麻烦你换下衣服,后背...最好不要盖住.,”他耳尖又有红意悄悄攀上,解释道:“背上的伤口不好处理,我..非礼勿视..除了伤口,我向姑娘保证,不会乱看。”

叶棂眉眼弯了弯,笑道:“没关系。”

隶娑退出屋子,关门,在门外道:“换好了喊我一声。”转身去了厨房,再回来时,手上拎了一壶烧温的水,他敲敲门,轻声问:“换好了吗?”

叶棂早已换好,葱白玉指拢住身前长袍,道:“好了,您进来吧。”

隶娑将温水倒入盆中,拿了条净布,在温水里浸了浸,拧干,试了下温度,走向叶棂。叶棂自觉地将敞开的背转向他,他目光尽量避开非礼之处,以温布轻碰了下叶棂的肌肤,温声询问:“会凉吗?”

“不会。”

隶娑才继续动作,他一脸凝肃地注视着伤口,只将眼神控制在伤口处,细细地将伤口周围的污血拭净,雪肤在手下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不多时便退去。敷上药粉之时,目光滑过形状漂亮,凝脂一般的蝴蝶骨,心下一动,慌忙放下眼帘,目光却又不受控制地停在起伏美好的腰窝处,细腰在灯辉下泛出润泽白净的光,如浸泡在山泉的美玉,又如堪堪待人采撷的雨后芙蓉,他慌乱地闭了闭眼,将眼前的美景隔绝在薄薄的眼皮之外。叶棂察觉身后的人手下忽然顿住,忍不住出声询问:“怎么了吗?”

隶娑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直至心跳恢复如常,复睁开眼,道:“没事。”才继续手上的动作。伤口不深,但从肩至腰,蔓延的位置有些广,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怕是只能趴着睡。而且,这道狰狞的伤口,光是看着便觉疼,手下的身子微微颤抖,明明很疼的,他却不曾听她喊过一声。隶娑更加小心翼翼的包住伤口,额头细细密密地渗出冷汗。

再是小心,伤口的刺痛感依然清晰,叶棂终于忍不住“嘶——”了一声,他手下更是轻柔,安慰一般地轻声道:“不疼不疼,一会就好了。”

好不容易处理好伤口,又将其他小擦伤处理了,他开口,语气里染上不易察觉的心疼:“叶姑娘,接下来几日,就寝时尽量趴着,不要动到背部伤口,肩上的也要注意。药每日都要换,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医馆找我。这个伤口,以后可能会留下疤痕,我...会尽我所能将它恢复如初的。”

从前再疼的伤口她都草草处理,即便是青歇帮她,也是不知轻重,不过她浑不在意,再怎样咬咬牙疼劲也就过去了。眼下隶娑动作轻柔小心,唯恐弄疼了她,语气也是温柔,像在哄小孩一般,这种被人小心触碰,温柔对待的感觉她此前从未有过,叶棂感觉心下有一小块冰碎了一般,她心底软了软,开口语气不禁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娇柔:“谢谢你,召南。”

窗外天空隐隐掀起鱼肚白,隶娑望了一眼,目光转回叶棂,道:“约莫寅时了,天快亮了,如若不介意的话,先在我这里休息一下吧。”

叶棂没多想,颔首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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