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们身体的重量已经完全消失了,他们已化有形为无形。
这一刹那他们也已忘记了自身身法的变化。
这一刹那他们也已忘记了剑法的变化。
他们都曾以轻功剑法称雄于江湖,可这一刻他们完全忘记了。
这一颗已不是招式和招式之间对决,也绝非是轻功与轻功的比拼,甚至也不是内力与内力的交锋。
这一刻两人仿佛已在灵魂与灵魂上的较量,而是道与道之间的探讨。
他们随心所欲的发出他们想要发出的剑。
他们脑海之中有成千上万的妙招,他们只要想出手,招式便随即应运而出。
他们仿佛在剑道之中畅游,在万千剑道之中挑选出属于自身的剑道和对方交锋探讨。
这个探讨当然致命,随时随地都可以要了彼此的命。
但他们根本不在乎。
他们忘记了自己是人,他们认为自己就是剑的魂魄。
他们全心全意控制自己的剑,对对方发起一次又一次的攻势,但攻势又被对方一次又一次的破解。
此时此刻没有人看得清楚他们的身形。
此刻,所有在此的人,只能瞧见满天星辰以及一道忽悠来去的流星闪过。
任何人很难想象这里有一场剑客的对决。
可这绝对是当世之上最顶尖剑客的对决。
这一战之后,即便活下来的那个人,也未必能施展出这般的剑法。
因为他未必能再有对方这样的对手。
也没有人听得见这一场对决。
因为根本没有一丁点交锋碰撞的声音。
他们发出了一招一招致命的剑法,可他们剑始终没有碰撞。
他们要击败对手,而不是享受剑与剑碰撞交击的快感。
当他们的剑交手的那一刹那,便是胜负分晓之时。
这一刻注定残酷,因为胜败本来就是残酷的,而生死更是如此。
不过他们非常期待这一刻的到来,但也不希望这一刻太早到来,因为他们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棋逢对手,全心全意沉浸于剑中的感觉。
他们都或多或少明白,今日之后,他们再也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剑招了。
没有对手,又如何能逼迫出自己的潜能呢?
这一战之后,他们其中一个人注定登上千峰之峰,享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孤独寂寞。
虽然没有人看得见这一战,也没有人听得见这一战,可还是感受得出来。
杀气不但向外弥漫。
如今方圆十五丈内,都充斥着他们的杀气。
任何人走入其中,都会感觉前所未有的不舒服。
仿佛有成千上万剑在割自己的咽喉,这四周已充斥了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止任何人介入。
无论什么人想要插手这一战,必定比他们其中任何人死的更快。
杀气充盈天地。
方圆二十丈都被杀气笼罩,可四周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鲜花仍旧随风舞动。
他们两人交手所发出的强大杀招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倾泄而出,正因如此才能感受得出他们的可怕。
若非对自身的剑已控制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如此地步呢?
可这种控制却存在一个极限。
但超过这个极限的时候,便已难以控制。
这一刹那他们便已不可能收回自己所发出去的剑。
这一刹那,便是胜负分晓的时候。
甚至可以这样来说,倘若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剑招了,谁先控制不住,谁就会先败。
没有人知道他们交手了多少招。
连剑影都看不见,又如何知晓他们发出了多少招呢?
可若有人在此,必然知道决战要到来了。
因为漫天的星辰消失不见,那一道流星也消失不见。
可半空之中却出现了一团白色的精芒,一股恐怖的力量自其中扩散开来,这仿佛是一股本不应当出现在这个世界力量,天地发出一声声低鸣,四周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黑洞,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股力量的可怕。
而另一侧则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流光。
这道流光居然使得周围的空间都压塌了,任何人都能听得到四周那轰隆如雷霆的声音。
空间一次又一次的塌陷,又一次又一次的修复。
毁灭与新生,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同一时间,已弥漫了方圆二十五丈的杀气骤然消失不见。
他们都被收入了黑白两道光团之中。
一时之间天地已没有了杀气,唯有两股极恐怖的力量凌驾于天地之上。
这两股不可思议的力量进行了碰撞。
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决战终于到来了。
薛笑人在找。
一直在找。
他要找到决战之地。
可他不知道决战之地在哪里。
但他知道一定在城外某处。
他去了城南。
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了。
他走了很久,找了很久。
他本以为自己错了,准备赶往城北。
可这一刻他瞧见远方那灿烂光华,他知道两人必然在哪里交手了。
他施展轻功,快速飞奔而去。
可才跃出二十丈,就被震飞在地了。
他听到了一道轰隆声。
声音响起的时候还是微弱,可一下子,仿佛是千百道雷霆耳畔响起,紧接着他就感觉到大地一阵剧烈的动荡,仿佛大地震已经到来了。
薛笑人更是心急如焚,他知道两人必然进行了一场极可怕的火拼。
他立刻加快速度,盯着这摇晃的大地前行。
其实不止薛笑人感受到了,即便是住在城内的不少人都感受到了。
许多农舍之中的鸡鸭狗都如发了疯一般的狂奔大叫,仿佛在预示着一种可怕的不祥要到来。
不少人甚至以为地震到来了,纷纷走出了房屋。
可他们走出房屋的时候,地震结束了。
薛笑人赶到了战场。
他惊呆了。
他立在一处低谷中。
他知道这里本来不是低谷,而是山坡。
可如今此地却被一股极恐怖的力量夷为平地化为低谷。
令他更为动容的还是远处。
他发现远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一个蔓延了足有八九丈宽的巨大深坑。
他知道哪里也是小山坡,可却变成了深坑。
他真的呆住了。
他知道这里是两人交手之地,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两人的决战,居然能有如此可怕的威力,造成如此可怕的景象。
这种力量真是人力吗?
他没有去想了,立刻靠近。
他走到十五丈左右的时候,忽然感觉仿佛被成千上万口剑击中一样。
他知道自己没有中剑,他更找到这是可怕的剑意还在空中弥漫。
仅这飘荡的剑意,就足矣致大部分生灵于死地。
薛笑人不理会,加速狂奔。
越接近中心,剑意杀气越是浓郁。
终于他来到了深坑的边缘。
这个坑的确很深,最深处,足有一丈,
要知道这里本来是个山坡,可以想象得出两人交手之威达到何种地步。
薛笑人望向下方。
正下方果然有人。
薛衣人以及陈风。
陈风握着剑,鲜血顺着手臂不停流出。
但剑还在,人也还在。
而薛衣人并没有流血,可他的那口天清流星剑却只有了剑柄。
剑已碎,碎成齑粉。
从此之后,这世上再没有天清流星剑。
从此之后,这世上也绝没有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
但这个世上却还有薛衣人。
因为薛衣人还活着。
薛笑人瞧着薛衣人,也看着陈风,长吁了口气。
他已不在乎谁胜谁败,他只是不希望这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人死掉。
幸好都没有死掉。
仅此而已,便已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