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华是通过考验进入东海大学数学系的。

研究生的生活就好像一条狗，导师往那牵他就往哪走。

这么说虽然有些夸张，但脏活累活麻烦活肯定都是他们在做的。

特别是方永华刚刚研一，比不得师哥师姐们。

因此，为了课题，来图书馆搜集文献资料这种没准要跑断腿翻抽手的工作就落在了他的头。

只不过，他也不曾想到。

眼前这个戴着金属边框眼镜，看起来十分有气质的图书管理员，竟然张嘴就是一系列的数学术语。

数学的体系很庞大。

在多个分支中，有细分为更具体的很多分支。

别的不说，光在代数学中，就有16个分支。

其涉及到的知识内容，能够逼死任何一个脑袋正常的人。

就算方永华这个数学系的研究生，也不一定能将全部的分支记住。

事实大多数数学家也都是专一的研究某一个领域。

也正因此，当陈洛脱口而出的说出这些代数学的分支之后，方永华陷入了愕然的状态。

而一直没有得到回答的陈洛，不得已的从《从一元一次方程到伽罗瓦理论》暂时脱离出来。

陈洛看向眼前这个已经明显有了地中海倾向的男生，心中默默的为其默哀了一句后，跟着又道：

“算了，你直接告诉我你的课题好了。”

陈洛或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身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图书管理员，他说这句话时充满了令人震惊诧异的不合适。

偏偏他的语气又十分之淡然，莫名的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方永华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听到陈洛的问题，或许是被陈洛短时间内散发的那种气质所折服，他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群的同态保持的基本性质。”

如果是一般人，听到这句话，恐怕会问一句企鹅群还是微信群。

但陈洛知道这是什么，所以他回答道：“你去三楼F区的第二排书架吧，你要的书基本都在最下面。”

方永华的课题实际有些简单。

至少陈洛在大二时期就搞定了类似难度的问题。

不过陈洛也没多说什么，便继续埋头看书。

《从一元一次方程到伽罗瓦理论》是一本讲解解多项式方程及数域的伽罗瓦理论的一本入门读物。

按照历史的发展，从一元一次方程讲起，详述了一元二次方程、一元三次方程以及一元四次方程的各种解案。

从而自然地引出了群、域，以及域的扩张等概念。

阅读这本书的门槛很低，甚至是过初中的都能看懂一部分，虽然只有很少的前篇。

而对于陈洛而言，这本书加深了他对代数方面的认知。

且近期的教学视频正好涉及到了这方面的相关内容，陈洛也算是早做准备，未雨绸缪了。

时间推进到两个小时之后。

临近中午饭时，方永华抱着厚厚的几本书找到了陈洛。

“我要借这几本，不过图书卡还没有办，您看……”

陈洛再次抬起头。

眼前的方永华脸带着一丝疲惫的困乏，陈洛很熟悉这种状态。

往往他连续几个小时的计算和推演之后，都会这样。

只不过头发掉的没有方永华这么厉害而已。

陈洛接过方永华递过来的几本书，将其一一登记。

而在登记最后一本书的时候，一张写满了公式的稿纸无意中从书页中掉了出来。

陈洛好奇的将其拿在手里，随意的扫了一眼。

他面前的方永华挠了挠头，又揪掉了几根头发，带着一丝缅甸，说道：

“不好意思，那是我的稿纸，能不能还给我……”

时间仿佛了静止了三秒钟。

而三秒钟之后，扫完了稿纸内容的陈洛将其递了回去。

他看着方永华头顶越来越少的头发，心中升起了一丝怜悯。

明明跟他差不多岁数，却已经被数学折磨的秃了头。

想了想，陈洛还是小声的提醒道：

“你的‘同态的核’那一块算错了。”

方永华接过稿纸，道了一声，“谢谢”。

随后，方永华迎着正午的太阳，走出了图书馆。

至于陈洛的那一句小声提醒，他自然是听到了。

不过，一个图书管理员能比他一个数学系的研究生更懂计算的吗？

真当所有图书管理员都像德胜大大一样，开了挂？

方永华摇摇头，身为数学研究者的骄傲让他不会轻易认定别人的计算。

凡事都要先坚持自己是正确的，除非经过计算，证明他是的错误的。

这才是应有的逻辑。

至于陈洛，心中并不生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方永华的想法和固执他当然知道，并也能够理解。

毕竟他也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

虽然有着系统，却不代表他不会计算失误，不会出错。

在成千万次的计算当中，在一步步的推演过程中，人总会出错。

但每一次出错，都代表着减少了一种错误的结果，距离正确的结果自然也是越来越近。

这就是枯燥的数学。

在成千万的错误答案中，找到唯一正确的解。

放下手中的书，陈洛和同事交了班。

东海大学的教工食堂饭菜格外的香，特别是黄焖鸡米饭，每次陈洛都能吃两大碗。

当真是好吃不贵。

……

而另外一边，头顶烈日走出图书馆的方永华则全然没有吃饭的心思。

研究数学的都是疯子，都是固执己见的强迫症患者。

一旦碰到问题，他们喜欢立刻就去计算，去解决，去印证，从而证明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也正因此，陈洛的那句“同态的核算错了”一直在方永华的脑海中徐徐回荡着。

他走到了食堂的门口，但最终还是收回了脚步，朝着宿舍的方向快速行去。

“不行，我要证明他才是错的，毕竟我才是研究生，而他是图书管理员！”

带着这样的念头，方永华回到了宿舍之中。

直到两个小时候，方永华仿佛浑身失去了力气一般半躺在椅子。

写满了验算公式的稿纸无力的从他手中滑落。

“他是对的，他竟然是对的，难道图书管理员真的是这世界最深不可测的职业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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