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笑得没心没肺,李霖却看得心酸。
过去三个多月,她从未提起自己落水的原因,原以为只是一场意外,直到几日前阿玉说出困扰她的噩梦。
似梦似幻的暴风雨里,她被人扼住喉咙推进湖中,次次梦醒都是满头大汗。
虽然萧炎并未对此太当真,李霖却是心头一沉,梦境都是现实的映照,就像他时常梦回燕叽山一样。
最忌惮他娶燕云公主之人,就是最想登上世子之位那个。
他努力想解除的联姻,却是别人要下死手阻止的。
她受过的苦,都和他有关!
“玉儿”
“怎么?”
阿玉正拿起一块雪白软糯的小巧茶点,听到李霖唤她,眨巴着眼睛转头去看。
“这个好吃吗?”他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含笑问道。
“你尝尝,我刚才吃了一块淡绿色的,是茶香味,这块是什么味道还不知道。”
她笑眯眯地将茶点送到他面前。
李霖在她手中咬了一小口,认真品了品,“这块是茉莉花香,挺好吃的。”
“是吗,茉莉花,我喜欢!”
看着她有美食万事足的模样,他忽然眼中一热,声音也哑了,“玉儿”
阿玉刚把茶点放到嘴边,听到他哑声唤她,手微微一颤,忙抬眼去看,见他眼中一片水泽,不觉有些慌了。
“你你怎么了?”
李霖眼中迷蒙,勉强笑着,“没什么,我就是在想,玉儿这么好的姑娘,我一定要娶到,把上辈子、这辈子欠你的,用我这一生去还!”
她笑了,“我们这样互相亏欠下去,岂不是几辈子都要纠缠在一起了。”
他也笑了,从她手中将剩余的半块茶点咬入口中,“我饿了。”
“干嘛吃我的,”阿玉笑着叫道。
“再说一遍,让不让吃”
淡淡茉莉花香靠近她的红唇,阿玉喃喃地道:“让”
不到午时,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阿玉掀起车帘看看,应该离陵县还有一段距离,怎么就停了车,她向前方望去,不由吓了一跳。
官道两旁停着数十辆马车,每辆马车旁都垂手立着身着布袍的人。
紫电下马来到李霖车前回禀,“殿下,陵县永福粮铺大掌柜带着当地商户恭迎殿下,说他们捐粮受到大王褒奖,特地赶来向殿下致谢。”
李霖微微一笑,淡声道:“传本王话,大家能识大体,共度时艰,受到褒奖也是应该,有劳出城这么远相迎。”
紫电好似有些为难,犹豫一下道:“永福粮铺掌柜还递上一封请柬,殿下您要不要看。”
“送进来。”
阿玉接过大红烫金帖子,转身递给李霖,以她的了解,这种邀约他应该会拒绝吧。
李霖打开请柬扫了两眼,笑看着她,“今晚带你上画舫见识一下,都是你喜欢的热闹。”
“啊!”
同样吃惊的还有紫电,虽然奇怪,却不敢多话,领命将商户先打发回去。
自从薛岩辞官,居然无人敢来陵县做县令,县丞带领县衙诸人将淮南王车队迎入官驿。
虽然淮南王统管吏部,县丞这种微末官员还是第一次见到李霖,加上薛岩之事,都是一副诚惶诚恐模样。
李霖也不为难他们,简单说过几句便散了。
薛岩易容改装住进陵县官驿,心中滋味一言难尽,只恨自己有心无力。
李烁凯旋而归,一路声势浩大,或许是为了平衡,华宸国王将自己的出巡楼船拨给李霖,陵县有都城附近最大的码头,既然要陪燕云使臣游玩,自然陆路水路都要走走。
出巡楼船停靠陵县码头,紫电亲自带人细查,只等明日午后登船。
刚过酉时,车队自官驿出发,紫电带领亲兵前方开路,李霖依然是那辆朱轮华盖马车,阿玉换上侍从衣袍,与茗雨共乘一辆,萧炎带着安信乘一辆。
一路上,阿玉问了茗雨好几回,画舫不就是华丽点的船,怎么感觉大家对带上她有些惊讶。
茗雨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越发引起她的好奇心。
车队驶向城南,那里有琼带河穿城而过。
夜幕降临,一座城市的繁华才揭开帷幕,陵县虽然不大,因为有码头的存在,南来北往商贾在此云集,琼带河畔便是夜间消遣的最好去处。
天黑透时,车队停了下来,阿玉打起车窗帘向远处眺望,眼前的景象让她有些吃惊。
琼带河中游弋着一艘艘红灯高挂、雕梁画栋的船只,随风轻飘的纱幔之后,隐隐传来丝竹妙音。
茗雨笑的意味深长,“下车吧,河边还有更厉害的。”
阿玉踩着脚凳下了马车,李霖已经下车,紫电带人护卫在侧,茗雨快步上前,她的身份现在是贴身侍从,自然也要跟随左右。
萧炎最后下车,看看李霖又看看阿玉,低头笑笑,也走了过去。
永福粮铺大掌柜林枫早已带人久候,通向河边的石阶被沿途灯笼照的亮如白昼。
林枫一袭布袍,向李霖行跪拜礼。
李霖颔首示意,将他叫起,林枫恭敬地弓腰在前导路。
一行人拾级而下,临水平台停靠的楼船赫然呈现,河中那些游船和这艘画舫相比,就是云泥之间。
说是画舫,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三层阁楼,璀璨灯火映照出飞檐翘角、描金绘彩,偌大的河岸,只停靠这一艘大船,一阵香风吹过,纸醉金迷的奢华之气扑面而来。
画舫每一层都有翠环缠绕的美人侍立,远远看去,好似一幅夜宴图。
李霖款步而行,神情轻松自在,偶尔侧身和萧炎低语两句。
阿玉一时有些恍惚,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这样的场合很熟,有这么多美人伺候,他还要带自己过来,想生气好像又没道理,既然敢带她来,还会有什么不好的事?
王府亲兵提前在此处布防,持刀佩剑排成两列,从平台一直延伸到楼船甲板。
林枫恭请李霖、萧炎登上画舫,纱裹般的美人伸出纤纤玉手,款款打起颗颗圆润的珠帘。
阿玉好奇地四下张望,香气有些浓烈,忍不住轻声打个喷嚏。
李霖闻声微微回头,她急忙做低伏状,“殿下,奴婢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