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凌曾是淮南王府常客,六年来再未露面,至于什么原因,这是王府禁忌,或许是华缨想拉拢阿玉,私下向她透过一些往事。
阿玉吃不准眼前这人什么状况,只好没话找话先搭两句。
“我啊胃口确实挺好的,你们不是刚见过,他没有和你说起?”
尉迟凌知道是在试探自己,低头笑笑,“您离开的当天夜里,殿下在淮南酒楼见过卑职,殿下说您颇有胆量,现在看来过谦了,娘娘的胆识哪里是一般女子可比。”
“也没有啦,”阿玉心里松了一点,下意识摸摸脸颊,手上沾了青黛,想起自己骑着玉麒麟在前面没命地逃,心都快要跳出来,真是有些愧对这个评价。
“娘娘这是从燕云边境回来?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我看那马的脖颈有伤。”
“嗯,”阿玉点点头,“就是两个劫道的,还好有这把宝剑,那绳套轻轻一割就断了。”
尉迟凌皱皱眉,“这一路山高林密,您不但没有迷路,还只用了多半日就赶到这里,就是我的骑兵,做到也不容易。”
“那您不怕荒郊野外的茶寮是黑店?”
“我当然怕呀!”
提起这事,阿玉特别骄傲,“有高人教过我的,进店先观察掌柜和店小二,然后再看店里状况,茶水上来先闻有没有异味,再看是不是清澈,把茶水晃一晃,要是转的停不下来,那就是有问题。”
“哦?”尉迟凌饶有兴致地听着,“那您在茶寮看出了什么?”
既然他有兴趣,阿玉好歹听了那么多书,正愁没有别的话说,就将今日的曲折经历渲染一番,不该讲的自然一个字也不提。
她眉飞色舞地讲,尉迟凌静静地听,那些被她轻描淡写的危险,每一个稍有不慎,后果都不堪设想。
“娘娘,您这样冒险孤身返回,殿下该有多担心!”
阿玉面上笑容瞬间凝固,沉默片刻才开口,声音有些暗哑,“他是我的夫君,我是他的妻子,我们谁也离不开谁。”
尉迟凌喉咙有些痛,殿下大醉后一遍遍呼唤的女子,果然值得殿下付出身家去爱。
他起身单膝向阿玉下跪,“卑职也要感谢娘娘,如果不是您,卑职当年就随殿下一起去了!”
“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阿玉慌忙去扶他,“我才是第一次见您,没什么事要您谢啊。”
尉迟凌坚持不起身,“卑职当年是殿下副将,卑职没有保护好殿下,才让殿下身陷大盛埋伏”
他的声音渐渐哽咽,“姚大将军领兵驰援,卑职带人到处寻找殿下,燕云边境是最后希望,卑职也想好了,如果殿下真的不在了,卑职一定自刎谢罪,黄泉路上那么冷,不能让殿下独自走”
“那为什么后来你”阿玉也红了眼圈,泪花打着转。
尉迟凌颤声叹口气,“姚大将军当年是有些私心,想让殿下多立军功,可谋逆之心完全是被人诬陷,林昭矫旨逼大将军认罪,大将军怎会屈服,林昭怕事情败露,直接将他斩杀,大将军亲信都被林昭斩草除根。”
泪水滑落,打湿他面前的青砖,努力平静一下情绪,“那时的殿下根基尚浅,失去姚大将军庇佑,如果还不收敛锋芒,会是什么下场。姚大将军的仇要报,真到了对决之时,殿下也需要一把利剑,而那把剑只能是卑职!”
阿玉扶起尉迟凌,缓缓道:“所以这些年来,你再未踏入淮南王府,所有人都说你卖主求荣,其实是将军牺牲清誉暗中保护殿下!”
“卑职父亲战死沙场,第二年母亲病故,自幼被大将军收留教养,又蒙殿下垂青知心相交,为了他们,抛却性命都在所不惜,何况这点清誉。”
阿玉眨眨眼,将泪水逼了回去,“难怪他那样看重你,你俩从小就在一起,有些地方还真是像。”
尉迟凌勉强笑笑,刚想说话。
她忽然道:“你俩以前都去哪里逛,有没有去过画舫?”
阿玉是想缓解一下气氛,尉迟凌没有细想,脱口而出,“殿下出宫开府之后,有时候我们会去钟萃楼聚聚。”
“钟萃楼,”她若有所思道:“有没有人漂亮、歌舞特别好的女子。”
“小桃仙还还不错”
尉迟凌意识到失言,赶忙往回找补,“不过殿下最爱去的还是校场,那些都是闲暇时的消遣,偶尔的”
阿玉抿嘴笑着摆摆手,“没什么,我就是好奇你们男人在一起能做什么,将军是否娶亲?”
“呃尚未,卑职一直在边境,应该没有女子愿意去那面吃苦。”
终于等到尉迟凌出门,副将张宇迎上来,觑眼看看,有些奇怪,“将军,您这是怎么了,是王妃娘娘不好说话?”
尉迟凌忧心忡忡地道:“我可能给殿下惹麻烦了。”
“怎么说?”
“娘娘总是问我们当年的事,说来说去搞得我都乱了,军中待久了,原来女人比敌人可怕,真替殿下担心。”
张宇低头忍笑,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将军,您是该娶亲了,女人都不怕,敌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尉迟凌也笑出声来,抬脚踢了张宇一下,“你小子越来越放肆了,赶紧去安排,护送娘娘去淮南。”
院外一阵急促脚步,两人敛笑抬头去看,随从带着一人快步进门,反手便将院门关好。
来人喘息未定,拜倒在尉迟凌脚下,“将军,都城传来消息,三日前,林昭宣布大王重疾由临海王监国,并且集结军队向淮南逼近,淮南王昨日已经发兵勤王,明远先生请将军火速返回军营,准备策应淮南王。”
尉迟凌面色凝重,沉声吩咐张宇,“我带人连夜返回,你留下护送王妃娘娘。”
“将军,护送娘娘去淮南,还是”
“送我去找他!”
事态紧急,没人注意到房门开了,阿玉站在门口,面容平静,目光坚定。
“娘娘”
尉迟凌话到嘴边还是换了说辞,“卑职不敢擅自做主,还请您先回淮南再看情况。”
“是不是他那里是战场,我过去太危险?”
阿玉淡淡笑着,“我可是他的福将,他打仗怎么能不带我,你不是也说了,黄泉路上那么冷,就算走也不能让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