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八章、重归湖南(1 / 1)陈枫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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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外省来黔的旅行团大都把省会贵阳作为一个落脚点,并不在此安排观光行程。我们也是抱着同样的打算来到贵阳,毕竟城市的风景多是大同小异,难以令经历颇丰的一家人提起兴致。能够品尝一下当地的特色美食,再在这片土地上安睡一晚,也算是与它结下了一段缘分。

晚上八点左右,汽车由绕城高速驶入城市西北方位的白云区。这里远离闹市区,自然算不上车水马龙,可幢幢高楼华灯初上的夜景倒是不俗,况且十分顺畅的交通才真正对我们大有裨益。一家三口并未直接去往酒店,而是就近寻了一家方便停车且还算热闹的餐厅解决迟来的晚饭。

贵州美食以酸辣著称,而酸辣口味的菜品则又绕不开酸汤鱼这道经典。在汇聚了全省美食的贵阳,大街小巷的霓虹招牌上总能瞧见酸汤鱼的字样。不过,只有那些在“酸汤鱼”前面加上“凯里”二字的,才能算得上地道风味。这就同“烤鸭”之于“北京烤鸭”、“臭豆腐”之于“长沙臭豆腐”是一个道理。

据说,最正宗的凯里酸汤鱼采用稻田鱼炖制,在处理鱼肉时不去鱼鳞与内脏,仅仅取出苦胆即可入锅。这虽然听起来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却是苗家人百年来流传至今的正统古法。而此刻端到我们桌前的酸汤鱼却是表皮光滑,我也并未在碗中找到鳞片的踪迹。不知是老板根据我们的外地口音特意调整了烹制方法,还是我们并未找寻到真正的地道口味。

且不谈正宗与否,眼前的酸汤鱼正冒着腾腾热气,热气里夹杂着的浓郁番茄香味也放肆地扑鼻而来,令人瞬时胃口大开。嫩白的鱼肉浸泡在红色汤汁中迟迟不欲起身,只好由我亲自下筷剥入碗里。轻轻夹起送入口中,还未等早已摩拳擦掌的牙齿出动,鱼肉便在舌尖缓缓融化开来,酸味与辣味随之唤醒整片沉睡的味蕾。虽说是酸辣,可在我们这样久食湘菜的人看来,它的酸味倒算是醇厚,至于辣味,确实有些不值一提了。

除开酸汤鱼,我们还品尝了贵阳街头最常见的丝娃娃。丝娃娃又叫素春卷,是由米粉和面粉蒸烙成的薄饼卷着萝卜、海带、黄瓜、莴笋等各类菜丝,与安顺裹卷十分类似。讲究一些的餐厅,会把薄饼与各类素食单独装入小碟,再配上一碗点睛的秘制蘸水,让食客可以自行搭配食用。当然,碟中自然是少不了折耳根的身影,这个令外地人闻风丧胆的食材是贵州餐桌上的宠儿。

说实话,我起初以为“丝娃娃”这个名字,是来源于当地方言的一种直译。直到听人说起这是一种形象的比喻,才恍然大悟。原来,洁白的薄饼像是床小棉被,当素食被裹入其中后,便如同新生儿被裹在襁褓之中。不过细想之下,这个比喻并不恰当,毕竟丝娃娃是要被吞入腹中的食物,比作令人怜惜的幼小生命又哪里合适呢。

有时候,成年人的意志力真是不容小觑,行走了不下三万步的夫妻俩双腿明明就早已宛如灌了铅一样沉重,却可以若无其事地硬撑至酒店门外。直到打开房门看见床榻的那一瞬,身体便立即丧失了力量,两双腿躺在床上再也动弹不得。倒是在车厢里睡足了时间的玉米,开始在房间里生龙活虎起来。

贵阳夏无酷暑,即便是在当下的二伏天里,最高气温也未超过三十摄氏度。这座城市晚上极易下雨,据说它七成的降雨都发生在夜间。无巧不成书,我们刚刚进入客房,窗外就开始淅淅沥沥起来。这场来去匆匆的阵雨将城区的温度再次降下些许,我们迎来了一个无需忍受空调噪音的安眠夜晚。

黄果树景区令一家人实在是疲惫,直睡至翌日中午才陆续起床。在酒店附近简单吃了午饭后,我驱车将一家人送到不远处的一座商场。连日来的消耗,让白菜的日化护肤用品险些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确实是时候稍稍补给一番了。眼下的商场虽谈不上高档奢华,却也品类齐全,足够她采买日常所需。

算起日子,白菜得有半个月未正经购物了,因此如今逛得一发不可收拾。她在这里足足耽搁了两个小时的时间,不过是买了三五样东西而已。我惦记着接下来的行程,不免心里暗自着急,却也不好催促。购物于她而言极为庄严,也是她会尤其认真对待的少数几件事情之一,若是此时扰了她的心情,多少会令旅行的氛围发生些微妙的变化。

下午三点,一家人终于重新出发,沿银百高速向东驶去。公路两侧依旧是未连成一线的座座青山,山脚下偶尔还能够望见几处稀疏的村寨。黑色瓦群之上,升起几缕炊烟,它们洁白的身影随着飘向空中慢慢消逝不见。村寨一旁,朴实的山民见缝插针地开垦出一寸寸田野,地里浓绿的禾苗长势极好,待到秋天必将又是一个丰收的时节。

汽车在瓮安县转入安江高速之后,车窗外的景色开始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身后不再娇羞的太阳开始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憨态可掬地望着眼前这片可爱的大地。前方的柏油路面上,渐渐显露出汽车结实的身影,惹得它忍不住追逐起来。若不是我稳稳地控制住车速,险些真让它成功超越自己的影子。

两旁的群山看起来脾气改善了许多,它们不再各自形单影只地站在原地,而是悄悄聚拢在一块,勾肩搭背地连绵起来。山势逐渐平缓起来,原本还能看到裸露出岩石的部分,也被绿树掩盖起来。脚下的公路倚仗着高耸的桥墩,自由地在山谷间飞向前方,让车内的我们一路心旷神怡。

在江口境内转入久违的杭瑞高速时,我才发觉身后的太阳已经变得红光满面起来。夕阳将汽车的影子缓缓拉长,一路将我们指引到武陵山区内的最高峰——梵净山。这里上之穹隆接天,下之厚重住地,是弥勒佛的道场所在,亦是古时武陵郡民心目中的圣山。

站在合适的位置仰望梵净山顶,它长达万米的轮廓线仿佛一尊卧在山中的弥勒佛像,便是著名的万米睡佛。不信你看,那左侧上扬的山体,是他微微抬起的小腿;当中隆起的山峰,是他浑圆的大肚;右边高低错落的山丘,像极了他的五官,额头、眼眶、鼻子、嘴巴全部惟妙惟肖,绝非牵强附会。

除此以外,红云金顶也是令梵净山远近闻名的主要景点。一座高达百米的山柱由山顶破土而出柱,奇险无比、蔚为壮观,像是上天为这里点上的一个惊叹号。山柱顶部又被峡谷一分为二,需要游客手脚并用的沿着峭壁上凿出的步道才能抵达。天气晴好的清晨,金顶上常有红色云雾缠绕,因此被称作红云金顶,也被讨彩头的游人唤为“鸿运金顶”。

这座冠绝一方的佛教名山就紧贴着杭瑞高速北侧,让一家人在公路上就能够嗅到其一丝灵韵。只是我们佛缘不深,被起伏的山丘遮住了远眺的视线,并无缘得见它雄奇的风姿。

从梵净山之后,脚下的锦江便开始同公路纠缠在一起不肯分开,一直持续到铜仁市区,尽管我顾不上见证它们的缠绵悱恻。天空逐渐被黑暗笼罩起来,我开始分辨不清窗外的景色。群山失去了白日里的清秀模样,如同不明其状的巨兽伏在身旁,令人望而生畏,只好收回目光安分地望向前方。可这条公路甚为悠闲,一路上看不见几辆同行的汽车,只有护栏上的反光标识才能够给人提供一点安全感。

黑暗中的光亮最是难能可贵,来自右侧铜仁市区的灯光,让我稍微卸了卸紧绷的神经。前方传来飞机起降的轰鸣声,让安静许久的车厢重新热闹起来。那是中国首座跨省地区命名的机场,在湘黔交界处共同服务于贵州的铜仁地区与湖南的凤凰区域。我察觉此处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便赶忙提醒身旁的白菜预定晚上歇脚的客栈。

随着导航提示“您已进入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我们终于重归湖南故土,心中不免感慨万千。想到在长沙生活了近十年的夫妻俩,竟一直未曾踏足湘西这片神秘的土地,还需借着这趟西行的归程顺道前来,实在是有些令人啼笑皆非了。

小心翼翼地穿越一个个隧道,汽车终于在九点之后离开杭瑞高速,驶入通往凤凰古城的公路。两旁的路灯上,都整齐地挂有一只只金色的彩凤,让人彻底打消掉来错了地方的疑虑。这让不禁我回忆起景洪市区马路旁展翅的孔雀。它们同样安静地栖息在路灯上,守护着脚下的土地,也向游人致以最真诚的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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