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
关于这一点,可以追溯到苏溪的性格。
比苏离大一岁的苏溪,性格和苏离截然相反。
生长在云县这个靠近赤道的山疙瘩里,苏溪却有着南方女子的婉约和内敛。
内敛到什么程度呢?遇到陌生人会脸红,见到喜欢的男生就会有些结巴。
每每这个时候,苏离就会为苏溪捏一把汗,她对苏溪未来的感情生活,感到担忧。
可如今她看着这一条条苏溪写给自己的说说,眸光流转悲戚。
20X8年5月到20X9年10月,不到两年的时间,苏溪从一个满眼都是希望和幸福的女人变成一个绝望到窒息,在痛苦的泥淖中无法自拔的人。
怎么会?苏离微微摇头。
先不说苏溪会不会为了短短一年半的感情就崩溃到绝望,单单从苏溪在认识一个男人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发生了关系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苏溪不是为爱而死这么简单。
苏离半睁着眼睛,木然地看着闪着白光的屏幕。
泪眼模糊间,屏幕上那些黑色的小字变成了一个个黑漆漆的虫子,啃噬着她的心脏。
“哈......”苏离忍痛,呼了一口气,抬手抹了抹眼泪。
忽然想起什么,她连忙打开了自己经常给苏溪转账的那个软件。
当账单在苏离面前缓缓展开的时候,愤怒感从她的心底缓缓升起。
不是因为苏溪没有把钱转给苏父苏母,而是苏溪在收到转账的次日,都会把钱转到一个人的账户。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了账户信息。
苏离眸子冰冷的看着,破碎屏幕上的蓝底黑字,喃喃道:“新......阳......”
冷静,苏离微微舒了一口气,手顿了顿,然后打开了苏溪的相册。
苏离太了解苏溪,她是那么害羞,绝对不是公开秀恩爱的人,苏离想都没想直接点开了苏溪唯一的私密相册(只供主人看的相册)。
冰冷的视线落在那个穿着时尚的男人身上。
职业素养让苏离在面对一个陌生人时,首先会多看两眼衣着和鞋子。
苏离看着那男人鞋上那蓝黑交叠的几何图案,目光隐隐有几分寒意。
红唇抿成了一条线,指尖缓缓滑动着照片,视线定格在一张酒吧照。
苏离眸光闪了闪,下定决心般,拿出一块小毛巾将苏溪的手机紧紧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塞到包里,然后将苏溪的遗物小心翼翼地收拾起来。
等她将所有东西收拾完毕,抬头看了看写字台上的蘑菇型机械钟,时针正指向四点方向,她捏了捏鼻梁骨,这才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觉,心里总觉得憋了什么东西似的,发泄不出来,很难受。
最终她直直坐起,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微微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手机。
社交软件里弹来了一条消息。
“睡了么?”
苏离看见那个跳动的熊猫头像,神色微松:“没呢?你怎么也没睡?”
这个熊猫头是苏离从高中开始就一起聊天的网友,高三那年,苏离从云县出走的时候,苏离把列表所有人都拉黑了,唯独剩下“熊猫”。
她那那时候就在想,如果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就让熊猫给爸妈和姐姐说一声。
却不想,几年后,“熊猫”居然成为了她的伯乐,即使她从没见过“熊猫”的容貌,听过熊猫的声音,甚至她连“熊猫”的性别都不知道。
“家里来了个小朋友,没睡着。”
苏离微微勾唇:“哟,你还怕小孩?”
“对啊,小孩总是闯祸,不让人省心,不说这个了,说多了都是泪。你怎么也睡不着?”
苏离在屏幕上打了许多字,又删掉,最终发过去了一句话:“我回云县了,遇到了很多事。”
喉头微动,鼻子一酸眼泪又落了下来,苏离又想起苏颖离世的事情。
“很麻烦的事么?”
她吸了吸鼻子,发了一个有些叹气的表情:“怎么说呢?我现在心里有个问题闹得我不舒服。”
苏离并没有说自己家里的事情,她不太喜欢把很悲伤的事情倾诉给别人。
看着屏幕上自己那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苏离微微吸了口气,本来就够孤寡的一个人了,要是天天各种事情把屈指可数的朋友吓跑了可怎么办。
“有问题不该找答案么?”
熊猫头像再次亮起。
看到发过来的文字和微笑,苏离心头恍然,对啊,得找到真相啊。
眸色微亮,回复道:“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现在就去找‘答案’。”
脑海里浮起照片里的男人,男人经常出现的那个酒吧,名字是:“玫瑰”,苏离目光有些缥缈,她神色复杂地喃喃道:“平城.....呵,刚好......”
苏离看了看时间,凌晨五点,她微微抿唇,离开云县的第一趟班车应该是早上五点半。
她迅速收拾了东西,蹑手蹑脚地拎着箱子往外走。
生命起初十七年的记忆,如同苏离的身世一般,烙印在她的灵魂上,阔别了七年之久的苏家老屋,就算不开灯,苏离也能摸清每一个角落。
她将枣红色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老式防盗门口。
然后踮着脚尖,拿着一个装了银行卡的信封一步一步朝着玻璃茶几走去。
靠近桌子的时候,眼睛瞟见沙发上躺着一坨黑色“不明物体”,苏离嘴角抽了抽,这不是她的“老班长”嘛?
敢情刘默然真的成了苏家一员了。
苏离抿唇,绕过刘默然,在电视机头上拿出那个老式饼干盒。
她摩挲了两下冰凉铁盒上的金发碧眼的小孩画像,心底划过一丝不舍。
然后她下定决定般打开了盖子,将信封装了进去,余光瞟了眼背对自己,面向沙发背的刘默然。
见他呼吸平稳,苏离微微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将饼干盒放了回去,如同做贼般拎着鞋赤脚朝着门走去。
即使是盛夏,凌晨五点的云县还是一片寂静。
苏离拖着枣红色行李箱站在樱花小区门口,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启明星,有些不舍还有些惆怅,脑海里浮起苏溪那熟悉的笑容,苏离定了定神,坚定地抬步准备往外走。
忽然一道强光闪过,耳畔传来滴滴的喇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