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的诅咒到底是真还是假，这件事其实很难说清楚。

慕景弦没见过自己的生母，自小他父亲便告诉他，他母亲命苦，生下他之后不久就去了。

后来司夜月又在生慕费一的时候大出血，留下慕费一之后也撒手人寰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慕家诅咒这回事，直到他遇到了司锦姩。

他突然明白了，那时候司夜月告诉他的话。

当你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哪怕因他而死，心中也会甘之如饴。

那些年他与司锦姩都很快乐，司锦姩会甜甜地叫他景弦，说要嫁给他。

直到司锦姩被带回了司家，司家的老太太坐在高位上看着他。

“姩儿是司家的族长，绝不可能与身负诅咒的你结为连理！”

慕景弦从司家老太太的口中，第一次听到了关于慕家的诅咒。

凡女子嫁入慕家，慕氏子嗣诞生之日，其母凋亡之时。

简而言之，慕家的孩子出生，孩子的母亲就一定会死。

回想起来，慕景弦的母亲如此，慕费一的母亲亦是如此。

至于再往上，却是无处可查了。

只是慕景弦的父亲在谣言起时没有反驳，再往后，反驳与否也就无甚意义了。

“我不知道。”

慕景弦在裴落落的视线下低了头，看着闭着眼的司锦姩：“我查过，但家中并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录。”

“算了。”

她本也不是执着于这个谣言，更何况这谣言于她的影响也不大。

转身拿了把手术刀，消过毒后她又转了回来：“我要和本体连接一下，看一下那边的情况。你的血借我一点……”

话没说完，慕景弦的胳膊已经伸到了她面前。

裴落落一边嘴角微翘：“也不问问我原因？”

“不用问，”

他的眼睛依然盯着尚在沉睡中的司锦姩，语调轻柔，“你不会害姩姩，而我的血对你没有用。”

“真是受不了你们。”

摇了摇头，给慕景弦手腕上消毒之后，她拿着手术刀划了个小口。

血液涌出，落入她手中的烧杯，很快就铺满了烧杯底。

止血之后，慕景弦看着手腕上的纱布有些不解。

“之后你就知道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裴落落又看了一下机器上司锦姩的情况。

“现在看整体还是挺稳定的，你……”

侧过头刚想和慕景弦再叮嘱一下注意事项，就见司锦姩的手指动了动。

“怎么了？”

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慕景弦有些疑惑，随即便听到有些干哑的嗓音叫着他的名字。

“景……弦……”

大抵是因为刚苏醒，两个字念得断断续续。

慕景弦怔愣当场，连低头看她一眼都不敢：“是我听错了吗？”

他看着裴落落，不知觉间，嗓音亦是有些喑哑。

裴落落摇了摇头，转过身面对着病床，看着躺在床上眼睛却一直盯着慕景弦的司锦姩。

“姩姩，你醒了？”

司锦姩眨了眨眼，将视线从慕景弦脸上收了回来。

“醒了，做了好长好长的梦。”

长到分不清那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但好在，她回来了。

她在海里浮沉，然后看到一根红色的线。

那根线触到她的身体，将她一点一点从深海中拽出。

抿了抿唇，嘴里还隐约有着几分咸腥的味道。

“你又喂我血了？”

慕景弦并没有刻意藏着，那只被裴落落放过血的手明晃晃地落入司锦姩的眼中。

“没事，不疼的。”

他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揉了揉司锦姩的头发，又问：“喝点水吗？”

不等司锦姩回答，他已经倒了一杯水送到了她嘴边：“还是喝点吧，你睡了好久。”

裴落落站在一边抿着嘴偷偷笑了一下，发觉慕景弦在瞪她，又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姩姩，身体上有不舒服吗？”

就着慕景弦的手喝水的司锦姩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互动，听到裴落落问她，便抬了头：“还好，就是心口有点痛。”

“你受伤是直接伤在了后心，疼也是正常的。可能还需要时间养一养。”

司锦姩抿了抿唇，神色略有不安。

而心里惦记着去看另一边司锦姩情况的裴落落，心里并不比她轻松。

三人之间因着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而鲜有的有些尴尬。

“娴娴和暮暮呢？”

最终还是司锦姩开了口。

“去上学了，幼儿园要毕业了最近活动比较多。”

顺口接了话之后，裴落落才发觉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话。

但是话已出口，再想收回也是不可能了，只得在后边又补充了一句：“你一直不醒，他们每天都跑我这里，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都想收房租了。”

一副委屈的模样让司锦姩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的眼睛亮亮地看着裴落落。

“谢谢你，”

她的声音并不大，带着满满的真心实意，“落落，谢谢你。”

弄得裴落落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似是愠怒一般哼了一声，接着道了一句：“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

司锦姩自小遇到裴落落，又与她一起进了研究所，炸了研究所之后又是相依为命，怀孕的时候还是靠着裴落落的稿费生活。

确实早已是亲如一家了。

司锦姩垂着眼笑，没有看到慕景弦和裴落落对视的瞬间，两个人眼中莫名涌动的情绪。

司娴和司暮放学后来看了司锦姩一趟，跟着她好一顿撒娇之后，才被慕景弦哄着送回家。

“有没有时间聊一下？”

在慕景弦镜像的记忆里，司暮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

除了在司锦姩的事情上十分严肃的与他有过男人之间的对话外，多数时候并不会主动来找他。

所以当他打开浴室的门，看到门口站着的司暮时，十分意外地愣了一下。

“要聊什么？”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慕景弦的头发仍带着些潮，额前的碎发偶尔还会凝出几滴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司暮抿着嘴唇盯着他看，他亦是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地回看着司暮。

两个人长着一样的眼眸，有着一样的神态。

这令慕景弦的心中一片柔软。

面前的小人儿是他的孩子，他和他最心爱的女人的孩子。

是他曾经想也不敢想的美梦。

“你是谁？”

司暮终于开了口，只是开口便让慕景弦僵在了沙发上。

“你不是我们的爸爸，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