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进入自由世界以来,段青就从来没有过建立行会、重新争霸天下的想法,即使在经历了一桩桩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件,乃至拯救了塔尼亚命运的现在也是如此。在他看来,类似拉起成百上千人的团队,攫取资源与地盘,然后称霸游戏世界的道路,已经是距离他极远的一些陈旧往事了,无论是作为曾经惨痛经历的过往来客,抑或者是作为无权无势的普通玩家,他都不想将这条路再次走下去。前几日江湖与公正之剑曾经发起过的针对行动,也未必没有这样的考虑在其中,现在想来虽然那些历史对自己来说犹如过往的梦幻,但他们与其他行会的担心,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断风雷跑过来与自己说的那几句话,未必就没有试探的意味,不过哼,你对我的了解,似乎还是有点不够啊。
想起了之前那张带着刀疤的老脸从城门口的人潮中消失的一幕,段青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丢下了几乎没有再用心看的简历堆,拍打着屁股站了起来。一旁属于笑红尘与千指鹤的争执还在不停地响起,中间还夹杂着小姑娘手舞足蹈的大喊声,他的嘴角缓缓地扯起,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那不断甩动着的金色马尾辫的身旁:“不要吵啦!花盆就放在那里,你们两个以后的活动地点又不在屋内,争这个东西又有什么用啊咦,你怎么过来了?”
“既然以后真的要将这里当成家园,每个人都发表一下意见也是正常的嘛。”段青摊着手笑道:“大家都满意了,以后也省的再闹出什么意见”
“唔,说的也是那就让他们再吵一阵子好了。”
小姑娘端着下巴点了点头,然后回身望着段青的脸:“都看完了?”
“嗯,看完了。”
“一个都没看上?”
“都是些虾兵蟹将。”
“那就算了。”
晃着自己脑后的马尾辫,梦竹的眼神在对方的脸上扫了一阵,最后还是撇嘴嘴点了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回过了身:“等明天天亮,我就去把这些东西都退回去,然后与费里斯通谈一谈,把冒险团的招人地点设置好”
结果到最后,我还有这样的一名团长
唉声叹气地退到了角落,段青与含笑的絮语流觞互换了一个眼神,后者抱臂向着角落里走去,似乎是没有继续与他交流这个话题的意愿了。回想了一阵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与自己匆匆一瞥中所看到的所有资料,段青终究还是放弃了“大海淘金”的这个想法,然后在某个女仆微笑着递上茶品的时候,低声地问出了一个问题:“凝兰,你应该知道剑北冬的下落吧?”
“剑北冬先生前几天曾经联系过我们,说是自己遇到了一个难缠的老师,现在正在努力陪着对方呢。”暗语凝兰笑着回答道:“那个老师也有在塔尼亚陷落之日前来见证的意向,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付诸行动”
“也就是说,那家伙可能也来过塔尼亚?”段青问道:“就在两天之前?”
“是的,先生。”捧着木盘的女子用手指抵着嘴巴思索了一阵,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如果传来的消息没有错误的话他应该在那天也来到过这里。”
“这剧本有点似曾相识啊。”于是段青低叹了起来:“在风花镇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路过的”
“要是没有剑北冬先生,凝兰可见不到您呢。”女仆突然笑得更加灿烂了:“所以凝兰与流觞小姐都很感谢他。”
“知道了知道了。”段青闭着眼睛摆了摆手:“既然你们也这么挂念有机会的时候,记得转告给他一句话。”
他的眼睛微微地眯着:“我们冒险团缺人了,你”
“要不要来?”
愚者冒险团终究还是招到了两个人,但那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因为在这场风波逐渐弥漫开来以后,还是有两个熟悉的面孔通过某些渠道找上了门,先后站在了段青的面前。
这其中的一个,正是笑红尘的好兄弟咸鱼王。
“按说你也是我们团的奠基人,后来只是因为人数够了才将你这个充数的给剃掉的。”
望着眼前的这个装备破烂,姿态却依旧从容的玩家,段青的手指在鼻梁上按了一阵:“所以我们也没有拒绝你的理由,不过”
“我能问一下吗?”他望着咸鱼王的眼睛:“为什么要回来?”
“这很简单。”咸鱼王指了指一旁傻笑着的笑红尘:“他让我来,我就来了。”
“”
“好吧,我确实只是个挂名的,就算是你们现在同意我加入,我还是会这么讲。”
如同初次见面时那样躬了躬神,咸鱼王颇为有礼地回答道:“我对自己目前的生存方式很满意,毕竟目前看来阴影会这个地方还算比较适合我的发挥,他们的前景似乎也非常不错,所以”
“目前你还没有想要放弃那边工作的想法,是吗?”坐在桌子后面的段青合起了双手:“很实在的想法,我能理解你的立场。”
“笑红尘似乎在你们那里混的很不错。”
向着后方挤眉弄眼的光膀子男人甩了个放心的眼神,咸鱼王含笑转过了身:“凭你们现在取得的成绩你们肯定也能在今后混的风生水起,既然我的兄弟又邀请了我,我当然是要过来看一看的了,至少”
“也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他甩了甩自己百搭的衣袖,遮住了自己的面庞:“不是吗?”
“当然。”
段青望着对方点了点头:“即使不考虑你背后的实力,只考虑你曾经对冒险团作出的贡献的话,我们也没有理由拒绝你。若是你今后跟着维塞尔混下去,最后闯出了一番不一样的天地说不定也会成为我们冒险团的一大助力呢。”
“所以我应该说我们合作愉快?”
“对,合作愉快。”
在笑红尘放松下来的目光下,男子与同样站起来的段青握了握手,然后在几句例行的对白后各自道别,与兴高采烈的光膀子男人一起走向了街道的远方。重新坐在门口桌边的段青定定地出神了一阵,似乎在考虑这个人所隐藏在表面之下的真实意图,最后还是有些无奈地出了一口气,将目光放在了另一个等待多时的人的身上:“那么你呢?梯子会放你来吗?”
“我已经与他说过了。”
浑身上下都缠着绷带的桀城恶少晃了晃脑袋,略显苍白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微笑:“你们也算是曾经的战友,彼此之间也算是熟悉,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就这么点头同意了。”
“嘿,回头他一定会让我请他喝酒的。”
低声吐出了这样的话,段青挥手将这种小小的烦恼驱赶出了脑海之外,然后望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少许:“听说这一次战斗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拼命啊。”
“”
“没关系,我们只是随便聊聊怎么突然想起要来找我?”
“与梯子队长的恩情,已经结算的差不多了,公国的未来也会渐渐稳定,战场副本这样的地方以后也会变得很少了吧。”
青年男子思索了一阵,声音也是时断时续着:“许多曾经混迹与战场副本的那些团队,现在也都在考虑着以后的道路,有的打算转行去当冒险团,有的打算趁着交通的顺风去周游世界,有的打算开野团,继续混迹战场的工作梯子队长好像就是这么打算的,他的人气和名声也都还算不错,所以”
“所以你想好了?”段青笑着说道:“想好了来找我们?”
“好吧,以上都是我随便说说的。”
望着段青的笑脸,桀城恶少突然也笑了起来:“那个我只是想说”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他低声说道:“让我与你们并肩作战的机会?”
“不要说得这么伟大,少年。”段青含笑摇了摇头:“一起玩就是一起玩,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不过刚刚见到你的那阵子,你说话就是这么夸张来着,结果死了之后连等都不等,一个人就跑掉了”
“呵呵,呵呵”
“既然还能相见,说明我们之间还是很有缘分的嘛。”段青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指了指身后的大门:“去吧,梦竹还在里面呢,你们应该更久没有见到了吧,她应该会更加惊喜才对”
“我你,你同意了?”
“我同意可不管用,我只是个把门的。”
段青重新坐到了桌子的前方:“等那个小姑娘点了头,你才算是真的加入了我们冒险团的行列,毕竟她才是团长嘛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说不定还有最后一道考验在等着你呢。”
“考,考验?”
“别紧张,很简单的。”
段青撑着下巴,对着桀城恶少眨了眨眼:“里面还有个叫千指鹤的她最熟悉那道流程了。”
将这个人打发进了驻地之内,段青叹息着转过了头,然后将自己连连升起的哈欠,打到了自己面前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中自从他拒绝了一大票玩家的入会申请之后,再次来到这里“锲而不舍”的玩家数量已经锐减了许多,许多玩家甚至放出了“愚者冒险团居功自傲”的说法,将得不到机会的怒火用这种别具一格的方式发泄了出来。这样的说法得到的支持自然是少数,不过也让前来这里求职的玩家热情大减,几日以来常常跑到段青面前乞求一入、最后却连连被拒的玩家们,也已经越来越少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内部整顿的日子到了现在,架着“愚者冒险团临时接待处”招牌的桌子面前已经门可罗雀,传遍全游戏的这则热门消息到了段青面前,也只剩下了几个经常在他面前露面的熟人,以及来往路人各种颜色、各种含义的白眼了。
更何况还有以江湖为首的公国玩家联军,大肆反攻的重磅消息在。
满目疮痍的公国现状,并不是玩家望而却步的理由,他们甚至都没有时间研究新版本带来的各种改变,就将帝国差点将自己这方灭国所带来的耻辱,最快速度地打回到了他们的头上。广袤的塔隆平原上一时间战火四起,随着断家兄弟等一众高手的彻底发力而连连战捷,一直到曾经属于他们的法尔斯要塞门前时,这股反攻的号角才暂时停止。拜这股浪潮所赐,前来平原前线支持反攻的玩家数量也不知不觉地增加了许多,而相对于公国方的逐渐抬头,没有帝**支持的帝国玩家们也只有且战且退,最后依靠着要塞的防御龟缩不出了。
自从伯纳德带军撤出塔尼亚之后,帝国的官方部队似乎就再也没有了应战的意图,仿佛在无尽玩家大军的汪洋大海下,彻底地失去了战斗的信心。
“其实是因为他们的后方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
“费隆郡,扎拉哈城,那里本来就曾经出现过几次大的反抗与动乱,后来伯纳德率军攻打要塞,本地没有了指挥官坐镇,所以情况就变得更加恶劣了。”
昏黄的阳光斜照在段青所在的大门前方,将他与他身前的木桌影子拉得越来越长,又一次即将步入黑夜的景象,仿佛也要将每个人的精神都拉得昏昏欲睡起来。不过此时的段青却是没有这样的想法的,他甚至连半点瞌睡的感觉都欠奉,因为此时坐在他面前的来客,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一名女子:“费隆郡本来就不是帝国的地盘,这样的道理我是知道的,但是”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来朝圣的,不行吗?”
披着黑色斗篷的雪灵幻冰略显俏皮地笑了笑,双手撑在了面前的木桌上:“看一看我曾经战斗过的总决赛场地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顺便也来看一看你们。”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段青无奈地摊着手:“你就不怕被那些战争狂乱棍打死吗?”
“战争狂早就都跑到要塞那边了。”
女子轻笑着挥了挥手,指了指西方火烧云一般的天边:“我相信”
“留在这里的都是爱好和平的人,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