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4章 赏金刺客(十五)(1 / 1)头号广告人F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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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九,烟雨阁。

黄历曰:宜开张,宜破土,宜安香,忌安床。

直到酉时三刻,齐开墨才趁着其兄长齐开明小解片刻时分,悄悄摸摸地离开柳丰染坊的账房,在红缨枪客秦霆的护送下,我在安全距离内跟踪,最后看着他们二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一同潜入了位于白鹭城西的烟雨阁。

烟雨阁依湖而建,东西北三面皆是围水,名曰芙蓉,绝大多数客房都是湖景房,很适合诗人凭栏远眺,抒发胸中之意,如果身上银两不足,便可选择朝南的方向,这也是烟雨阁唯一的出入主道。烟雨阁分下阁,中阁,上阁,阁层与阁层之间足足有五丈之距,出入口亦设有安防筛检人员,除非是齐开墨这样的熟客或者权贵人士,否则主宾与随从人员一律不准携带兵器入阁,这是规矩。

烟雨阁独特的地势方位,楼阁间的高低势差,以及出入的安检环节,意味着我根本无法轻松行刺齐开墨,加上师傅送我的炉太大了,根本藏不住,扛着这么大的宝剑走进烟雨阁,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我是要去寻花问柳的,无奈之下,我只得先潜泳至芙蓉湖的东面,将炉剑包裹完璧,系扣上鱼线,在水中使出最大力道甩出钩天锁,将钩锁钉在了烟雨阁东面下阁未点亮灯盏的房间外檐台上,随后在我的注视下,炉剑缓缓地坠进了深不见底的芙蓉湖里。

随后,我换上了一件临街偷来的旧青衿,乔庄成一幅穷书生模样,往身上洒了些便宜的鹅黄酒,摇摇晃晃地也加入了摩肩接踵地人马,一同进入了读书人的迷音梦乡,烟雨阁,或者说“书下阁”。

这种乔装打扮,让我莫名的兴奋起来,和我佯装的半醉不同,这些同行的人是真的处在醉生梦死的状态,前来招呼的烟雨阁老鸨经验老道地按照客人的穿着迅速辨别出哪些是兜里镶金的款爷,哪些是没钱的主,嘴角麻利地让不同层次姿色的神女分别招呼至厢房或者位于阁中央的轩舞大厅。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我的原创诗怎么样?给我……给我要下阁……东……东边那间,神女你你随便安排,今天爷我……我有钱。”

我发挥着惊人的演绎天赋,以投入的神情和口吻向朝我笑盈盈走来,穿着花枝招展的老鸨说道。

“嘿!你们听,你们听听这酸穷书生,居然敢念着乐天先生的《钱塘湖春行》,说是自己的原创诗,可笑可笑啊,哈哈哈哈!”

旁边一位不知名的大哥搂着一位丰腴的神女高声笑话道,身后一众男男女女跟着起哄啧啧称笑。

“好啦,好啦,来者皆是客,来来来,烟烟,你来好生招呼。就按这客人的吩咐,下阁地字拾柒号间。客观您慢点啊,烟烟可是咱这新人里的头牌,好好伺候哟!”

“是,姐姐。来,假乐天先生,咱们走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下阁地字拾柒号间!男宾一位!”

烟雨阁大厅还有一位炒气氛的报幕官,用充满雄性粗狂的语调高歌一般极度夸张地狂吼道。

轩舞大厅五光十色,缤纷闪烁,耳边是笛声萧声琵琶声大鼓声的喜乐唱奏,我则踉踉跄跄地在这位娇魅滴翠,满身桃花香味的烟烟的搀扶下,进入了下阁地字拾柒号间。

我一直期待这样的角色切换,演技,是身为刺客的必修课之一,用师傅的话说,这叫体悟。

……

望着眼前裴府大院里那颗老桂树上那道刚刚被我的横斩剑气所造成的新伤,我顿生疑惑。那新半截老桂树的断面创口,竟然和夺年前那场大火所留下的旧伤,完全一致,极为平整而焦黑,唯一不同的是现在那新的桂树断面,还尚残留有炉剑带火的剑气气风横扫时留下的未灭的火苗。

“不错,不错,这么快就能地领悟到心意与剑意,不枉为师的一番苦心。明日,你成长了。喏,给你。”

师傅丢给我一串奇形怪状的黑色铁质钥匙。

“今日既然你已有这般领悟,那么身上的负重你便可自行处置了,洗澡入睡的时候可以摘咯,其余修行时刻,这铁环还是得戴着,除非你遇到无法对付之人,也就是真正的高手。”

“师傅,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刚才施展的横斩造成的剑痕和数年前那场大火留下的剑恒是一样的?”

“这个问题,不急。为师问你,你刚的横斩为什么威力和以往完全不同?”

“是气,人之气,剑之气,以及虚空之气,我感觉到这三股气可以融合。”

“着实不错,对于‘气’的领悟你已经远超凡人,想要突破力量和速度的屏障,就要理解天,地,人。虚空之气来自‘天’,剑源于‘地’,‘人‘立于此二者之间,通天晓地,便可剑风化气,御刃成锋,挥洒自如。这是你现在的领悟尚不纯熟,还不能自如运用。”

“是的,我刚才还想再试着找着刚才的感觉,但是一下子找不到了。”

“不急,不急,人在真正领悟万事之前,首先要经历‘体悟’,也就是身体的触觉,听觉,嗅觉等察觉的悟性,累计到一定程度,方才进入‘感悟’,即有所感觉,有所感触,有所感慨,再累计到一定程度,便形成了‘顿悟’,即一瞬间有了新的感悟,累计了大量的‘顿悟’,按照顿悟产生的经验,便生成了‘醒悟’,即有所觉醒,无论是心灵的反应,还是在心灵指引下的身体行为,都变得不一样了,累计了足够的‘醒悟’,那,便是“领悟”了,原来没有的,现在出现了,原来不理解的,现在理解了,原来不领会的,现在领会了。在往上,就形成了‘觉悟’,所谓觉悟就是觉然之悟,这意味着你的能力层都跃迁到了一个新的高点,你的所有一切都进入新的层面,你将按照新的觉悟思考,看待人生,并且采取新的行动。”

“师傅,所以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觉悟‘对吗?”

“这是个好问题,觉悟再往上,是‘参悟’。”

“参悟?参透一切,徒儿明白了。”

“错,参悟并不是知道得越来越多,参悟,是知道得越来越少的过程。”

“参悟了,反而知道得更少了?徒儿不解。”

“哈哈哈哈哈,不理解才是正常的,眼下,你通过没日没夜的训练修行,虽有所醒悟,但是还不够,要进入更稳定的觉悟,感受天地人之气,让剑意和心意能够更加自如相通,你才能发挥出炉的力量。另外,即使你掌握,有所觉悟,切记这招不到万不得已的要紧关头,不可轻易使用。按你目前的能力,遇到一般的对手足以轻松解决,要是遇到高手,卸下负重,你的身法力道会加倍,也不难对付,只有生死关头才能露出释放炉剑的剑芯。”

“是。徒儿谨记。”

师傅云手一挥衣袖,一股奇风将老桂树新断面上那簇仍不示微的黑火苗扑灭。

……

下阁的环境比我想象好很多,烟雨阁的下阁厢房均以地字号命名,中阁和上阁则以人字号以及天字号命名,地上人,人上人,天上人,这是否是师傅所说的理解“天地人”?

烟烟将我搀扶至下阁地字拾柒号间,沿着下阁的过道,能听到不少外露出的嬉闹怒骂声,床房的震颤声,娇喘的呻吟声,这是我头一回听到这么丰富的声音,烟烟手里举着摇扇,扇出的阵阵香风吹拂铺开,蔓延至我全身,险些丢去了魂魄,所幸烟烟的细手上一处细节让我猛地回过神来。

烟烟的右手虎口上是只有在染坊工作才会留下的未洗净的染浆浆渍,结合老鸨先前提到烟烟是新人,我推断烟烟便是柳丰染坊前几日消失的少女染匠的其中之一。

“假乐天先生,您这是要做什么?”

烟烟把痴醉的我送入床寝后,便笑颜客人地藏到屏风后褪去衣裳,我趁着这时机,行至厢房窗边,超外檐墙搜寻,果然刚才埋好的钩天锁就钉在了此处,我不疾不徐地开始从芙蓉湖里一把一把地捞起我的捞朋友——炉剑。烟烟大概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穿着烟红色的肚兜探出一半婀娜柔美的身子问道。

“我把我朋友叫上来。”

“假乐天公子可真会说笑,虽说下阁是烟雨阁的最底层,但是也有个三五丈高,您的朋友怎么上来啊?”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对了,齐开墨你认识吧?”

我一边捞剑,一边问道。

一听到柳丰染坊二当家的大名,烟烟原本的神情立马警觉起来,原本松弛的眉梢现在紧绷成一簇。

“你……你是谁,你看起来也没喝醉,你想作甚?!”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相信姑娘你和我一样都想杀掉那个人。对吧?!”

一番牵线引绳,湿漉漉的炉剑终于又回到了我手里,心里踏实多了。听明我的立场后,烟烟的警觉并没有放下,反倒是多了份忧伤。

“是,我恨不得将那个人碎尸万段。我要那个人下地狱。”

“这个好办,告诉我,齐开墨现在哪个房间,我这就去结果了他。”

“谈何容易,齐开墨连哄带骗把我们几个姐妹全都抓了去染坊充当染工,但做染工是假,满足他的一己私欲以及权商交易是真,我们……

说着说着,烟烟哭了起来,精致的妆容根本经不住数道滑坠的眼泪,一瞬间脸就花了。哭嘤嘤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

“我们本来想跑,但是他身边的有个那长枪的人很快又把我们抓了回去,那个拿长枪的人看起来很魁梧,寸步不离齐开墨,你这假乐天看起来弱不禁风的……”

“似乎也并不是寸步不离,我探听到齐开墨说今晚戌时有应酬,说有一批新货要验,验货之时,齐开墨要求那个长枪客只能在门外,说是会扫了他的兴。姑娘是否了解齐开墨验的什么货,何来扫兴只有?”

烟烟本来在哭的,听完我的文化不只是哭是笑是喜是悲。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齐开墨嘴里说的货就是我们这些可怜人,今晚有一批新货就是说今天晚上又有很多不知所以的无辜少女要被那个恶人欺负了!”

“失礼失礼,在下现在懂了,闲言少叙,报上齐开墨所在的房号吧。”

“上阁天字贰号间,假乐天公子,我看你人也不错,听我一句劝,别去了,去就是送死。我亲眼见过那个长枪客一枪杀死三个人,那枪挥舞起来像一朵大红花,美丽又可怕。”

“我这剑吧,也不错,再会。”

说完,我便翻身至外墙,甩出索天钩挂住烟雨阁中阁的外檐,背着炉由东朝烟雨阁高处偏北的方位攀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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