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梁哲思换了夜行衣,身后几个兄弟也是一样的装扮,大家都从脖子黑到了脚,就连头也是用一块黑布套着,只挖了三个洞,眼睛跟鼻孔。
“所以,我们要来干嘛?”梁哲思从身后掏出一把铁锹,很无语也很无奈的摇了摇头,想他相国家的二少爷,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本来可以跟着他大哥去边疆镇守,混个威风的参将做做。
也不知道当时脑子怎么想的,就被前头那个跪在坟前烧纸点香的半吊子武将,实打实的书生,给忽悠到了大理寺。
现在,天天不是在偷尸体,就是在挖尸体的路上,尸体不找他,他都得主动去找尸体。
这特么都是什么事?
想一想是真的心酸。
“好了,可以挖了!”黄陂对着他们招手,声音自以为很小,可顺着风飘过来,那是真真的大嗓门啊!
“兄弟们,挖吧!”梁哲思叹了口气,谁让他们摊上了这么一个主子,大晚上别人都睡觉了,就他们做贼一样,跑来挖尸体。
由于跟着黄大人挖坟挖出来了经验,不到一个时辰,这个坟就被他们撬开了。
赶着牛车,拖着木箱子的格布,立马就把车赶了过来,一伙人熟门熟路,拿了张毯子,往那尸体身上一裹,再轻轻一翻,用多出来的布料把整个尸身都裹严实了,这才提着边缘,把尸身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铺满稻草的木箱里。
“走,去下一个地方!”黄陂等他们把棺材盖好,土掩埋好,一切都恢复原装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挥手,很豪气的招呼大家,“这几个人都是一个宗族的,所以尸体都埋在这一块儿,咱们手脚麻利些,说不动能把三具尸体都挖出来!”
梁哲思很沮丧的低下了头,好吧,还以为挖一具尸身就好了,没想到,竟然要挖三具,刚才在大理寺,听到他喊自己过来挖坟的时候,就应该拒绝的。
好在天气冷,晚上没什么人在这附近,三具尸体全都挖出来后,也没有被人瞧见,一群人挖完坟,就收了铁锹,蹲在牛车里,跟装着尸体的大箱子一道,让格布用布给遮住了。
漆黑的空间里,除了呼吸声,再没有别的了。
牛车走的很慢,天又是晚上,一干人都围成一圈在这里打瞌睡。
“哲思啊,让我靠着你睡一会儿,”黄陂也躲了进来,正好就挨着梁哲思,这会儿上了车,整个人紧绷的神经立马就松懈下来,困意很快就上来了。
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话,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
“大人?”感觉到肩膀上压过来一个脑袋,梁哲思很想把他推开,可想到这是黄陂的脑袋,还是忍住了。
算了,大人在大理寺里头没日没夜的看卷宗,想案子,早起还要上早朝,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连个家也不成,天天就窝在大理寺里头,不是在宗卷室,就是在仵作房里。
实在是太辛苦了,靠着肩膀睡一会儿,那就睡一会儿吧,虽然感觉怪怪的。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大人这么累呢,梁哲思在黑暗里扶了扶黄陂的脑袋,让他靠的更舒服些。
这几日,梁哲思也很忙,跟着寅巳去了晴晚阁的卷宗室,查阅了大量的文献,还要把觉得有用的信息抄录下来,着实是费心费力。
好不容易把这些宗卷整理完,又要去那个满是棺材的山洞里打探,那边厢还没找出些什么,就被寅巳拉回来,说要让他帮个忙。
于是,他就带着一帮侍卫,到处装模作样的找了一个叫晴川的少年,找了好几日,终于,在今天下午,把这个局做成了。
说起来,晴晚阁里头的人,胆子都挺大的,就说晴明前辈本人,顶着皈依观枯荣的名号,还敢晃悠到山下,化名成枯老,继续行骗。
胆子不仅大,这谎话扯的也很大,什么晴明之孙,还玉佩代表晴晚阁主子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们还真的让晴晚阁去江湖上散布消息。
许是累了,许是这牛车晃悠的太过催眠,梁哲思也跟着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寅巳跟枯荣揣着手,默默的站在他面前,表情略显奇怪。
“怎么了?”梁哲思的声音有些沙哑,想要伸个懒腰,却发现肩膀酸疼的厉害,顺着疼的地方一看,黄陂还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
这还是在牛车里?梁哲思恍惚的往四周瞧了瞧,确实是在牛车里,可这盖在上边的布却没有了,周围都是熟悉的场景,仔细分辨,原来是在大理寺的牛棚里头。
原本蹲在他周围的人都下去了,尸体也被格布他们抬了下去,其他人见他们两个人睡的香甜,心疼他们这些日子忙进忙出的,就没有把他们喊起来,不仅没有喊,还很贴心的给他们俩披了一方毯子。
所以,这个从车子下边看上来的话,就是他跟黄陂躺在一个毯子里,两个人你靠着我的肩膀,我枕着你的脑袋,背后是一堆干草,身子底下也是一堆干草。
引人遐想啊!
梁哲思挠了挠脸蛋,没有生气,也没有想要解释,更没有叫醒黄陂,反而是轻声的询问面前的两个人,“二位,可是有事儿?”
“有些事想要同你跟黄大人商量,”寅巳点点头,跟枯荣两个人相互对望一眼,一致摇头,“不过不急,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吧!”
“无妨,我跟你们一道去商量,大人嘛,让他再睡一会儿,”梁哲思小心翼翼的把枕在自己肩膀上的头,慢慢抬了起来,然后忍住胳膊的麻痹,把他放平在车厢的稻草上,又把毯子盖好,这才拍了拍身子,从牛车上下来了。
枯荣跟寅巳点点头,一行人就从牛棚里出来,去了一旁下人们休息喝茶的地方。
现在是大半夜的时候,里头没有人,灯还是枯荣点的,三个人坐在里头的桌子上,一旁点起了炭火,炭火上还挂着一个铁壶,火烧的很旺,噼里啪啦的,铁壶里的水也跟着嗡嗡作响。
“大人睡在那里妥当吗?”枯荣忍不住问道。
“无妨,大人在哪里都能睡,”梁哲思去一旁找了三个杯子,清洗干净,又取了些粗茶,放在里头,等铁炉里的水沸腾后,就给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里,都倒满了一杯水。
“你们过来,是为了何事?”梁哲思吹了吹浮在表面的茶叶,喝起来了热茶。
“自然是为了刘员外的女儿刘颖,”枯荣答道,这刘颖,算起来失踪也要有大半个月,哲哲跟梁哲哲都找了回来,唯独同一晚上失踪的刘颖还没有找回来。
接近年关,刘员外已从外地回了都城,为了找自己这个女儿,日日都在往道观里讨说法,枯荣被他缠的不胜其烦。
按理说,人不见了,该找官府才对啊,这个刘员外,偏偏就爱找他,还问个不停,怀疑是道观里的小道士把他女儿拐骗走了。
说什么自己女儿聪慧伶俐,容貌出众,在府里的时候,就有很多人爱慕,本来自己都替她选好了婆家。奈何被骗到这道观里,还不准她回家。她这个女儿心思单纯可爱,此番不见了,定是同这道观里的小道士私奔跑了,缠着让枯荣去查,是不是有小道士不见了!
枯荣都不知道自己解释了多少遍了,可这个刘员外,他就是不信啊!
公伯哲哲跟梁哲哲是一道被劫持,这个刘颖到底是被谁劫持有的,他也不清楚,要说是同一伙人,那为什么偏偏就她没寻到?要说不是同一伙人,那怎么到现在也没个音信?
“这个不是都知道吗?”梁哲思一脸疑惑的望向了寅巳,“你没有同枯荣道长讲?”
“讲什么?”寅巳还真的什么都没跟他讲,从青州城回来就丢了一个小屁孩给他,还给他起名叫晴川,还要让他对外声称这是他在雪山里头出来的孙子,更可恶的是,又让他找人从头这少年。
枯荣实在是想不通,怎么自个外甥就这么喜欢人啊?
“刘颖现在就在我们府,天天跟在小假包身后呢,”梁哲思一瞧枯荣满脸的不知情,就知道寅巳什么都没跟他透漏,只好自己来解释了。
寅巳从青州城走的时候,就留了一封信给他,让他截住枯荣写给公伯哲哲的信,还提到了跟在公伯哲哲身边的那个丫鬟很有些疑问,要看紧盯牢了。
只要她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情,尽量不要打草惊蛇。如果回京,她要离开的话,务必让人跟在后头盯紧了。
结果,她竟然换了面容,在他们出城那日卖身葬父,让小哲哲给买了下来。梁哲思给了她钱财后,是让她五日后去相国府报道,给了她的这些时间,明面上是让她回去处理父亲的后事,实际上是为了跟着她,看她想耍什么花招。
结果,这丫头很有些本事,一张脸换来换去,差点就被他们跟丢了。她并没有什么父亲要安葬,反而是到了京城北边一个山脚下的破庙里,里头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刘颖,还有一个则是个书生。
跟着去打探的人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原来,早在三个月前,这丫头就跟刘颖调换了身份,冒充顶替她进了刘府,真正的刘颖,则跑到了这座寺庙里,来追求这个穷书生。
这个书生开春的时候参加过科举考试,有些才华,但是没中,身上又没有什么盘缠,就在京城里卖了一段时间的字画,刘颖就是因为字画的原因,对这个书生一见倾心。
刘员外是个攀权结贵的人,刘颖的婚事,他早有打算,一直都想让她嫁到官宦人家里头去,尤其是在接触到王维瑾以后,恨不得直接把女儿塞到王家,送到王维慎的屋子里头去。
这个假刘颖,现在化名叫小殷,就是借此说动了真刘颖,助她逃脱,还帮她做掩护。
小殷告诉了刘颖,说已经替她安排好了,一个月后,就会让大理寺的人寻过来,刘颖就谎称失忆,然后被刺客丢到了这山里,多亏这个书生所救。为了报恩,两个人已经拜了天地,成了姻缘。
到时候,只要求一求黄陂黄大人,这件事就没有顾虑了。
“所以,这个刘颖的事,你们是已经有了主意,要按这个小殷的想法来走?”枯荣很不满意,怎么这个事都没人知会他一声呢?
“自然,她如今在我府上,到时候找人,肯定是让小哲哲过来找我,”不然,大理寺怎么会去找人?一月时间还有些空余,所以,“这边厢还要枯荣道长多担待些,帮忙周旋下刘员外这边!”
“知道了,”既然你们都想好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