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出声质疑之人,是天山阁中的一名弟子,似与顾元谌关系颇近,不等顾元谌反应,就已向华裳发难责问。
“曲少主,虽说你是天山阁的贵客,但也不该如此编排我家少主。”
华裳眼睑一翻,似笑非笑,“此事究竟是真是假,回去问问你家阁主就能知晓,或者,回去翻一翻顾氏族谱,看一看顾青裴身边写下的名字究竟为谁,他名下之子,又是何人。”
话罢,顾元谌顿时回神,视线似极为震惊又极为诧异地投向华裳。
可她并未出言解答,巧指一响,墨红的结界瞬间开启,牢牢罩住整座陈府,光线流转之间,浓郁的灵力若隐若现。
她朝南栀扬颌,露出流畅的线条,“七七,去吧。
“是,姑姑。”南栀欢快地应言。
可还在等她踏出门外,一柄剑身如月的长剑便向她破空飞来,她一顿,身姿利落地一转,牢牢接住。
她不禁目露诧异,侧脸去望华裳,只见华裳微支下颌,笑意浅浅,而蓝子岫依旧清冷如霜,不动声色,只不过,腰间的揽月已然出鞘。
她霎时了然,朝二人微微颔首后转身而去,背影娟秀挺傲,依稀带出那两人的几分风姿。
华裳见状,玉指微弯,呼吸不由稍迟。
温热的触感自手背之上传来,驱走她心底阵阵寒意,华裳怔怔地抬眸,只见琉璃色的瞳孔深处,徐徐涌动过丝丝关切与安慰。
她登时轻笑出声,恢复平素里没心没肺的模样,却不曾抽开左手,“不知涿玉君可有空闲,给吾讲一讲什么是千魔妖鬼录?”
“你连千魔妖鬼录都不知道,真是……”
讽意未尽,话语却在那双琉璃色的瞳孔之中戛然而止,他只觉瞬间跌入万千寒池中一般,冷彻骨髓。
华裳不置一词,似笑非笑。
随即,蓝子岫收回目光,抬杯倒茶,清清冷冷的嗓音慢慢入耳,“千魔妖鬼录,乃蓬莱岛的颜夕上仙所著所编,里面详细地分列出各种妖魔鬼怪的种族、来历、习惯、能力和辨别方式等,所列详尽,无一有误。”
“颜夕,上仙。”
华裳喃喃地重复那四个字,语意中浅淡玩味,可她却未曾料到,多年后,她会与那个人成为生死莫逆之交。
下一瞬,在陈府的东南之角,产生剧烈的波动,两股灵力于倏忽之间极快碰撞又极快分离,气势寂冽。
华裳和蓝子岫对视一眼,皆有几分意外于南栀的动作,约过片刻,两人一前一后地起身,迈步走出屋外。
另一边,玄蓝色的灵力步步紧逼,却游刃有余,冷静有度。
华裳慵懒地看在栏杆之上,眸露欣慰,努嘴吹出一道口哨,“看来涿玉君的实力,依旧强横。”
听言。
蓝子岫回首看向她,眼中泛起丝丝笑意,如同玉树芝兰,冰清有秀,勾人心魄,“阿裳也不必妄自菲薄。”
言下之意,便是如今的南栀,她也有一份参与。
华裳稍稍耸肩,不置可否。
比起她,蓝子岫更算得上是个合格的师父,尽心抚养,倾心教导,衷心爱护,才造就出今时今日的南栀。
随两人交谈之际,南栀纤手一扬,捆仙绳应声而出,瞬间把作乱的那只妖捆得结结实实,径自坠下楼顶,发出一道碰地的剧烈响音。
可变故却在下一秒陡然发生,一道寒刃霎时掠空,直直地冲向南栀。
华裳顿惊,极快地调动灵力,身形一动,于刹那间出现在南栀身前,一跃一撞之中,那道寒刃猛地没于空中,再无一丝踪影。
可南栀却无幸运顾身,脚下猛然踩空,整个身体笔直地坠下屋顶。
华裳伸出手去想抓住她,却错空一瞬,愣愣地看南栀自眼前坠下去。
少顷,她才回过神,急忙探首去查看南栀的情况,却见她正安安稳稳地待在一名身袭儒蓝长衫的少年怀中,眸底的迷雾沉沉浮浮。
足尖一跃,华裳平平落地,甫见两人许久都不曾放开彼此,不由得握拳清咳一声。
一声清咳,如同惊雷,瞬间拉回两人在外的思绪,南栀心底一羞,连忙推开少年,背对众人而立,只不过,那只露在外面的莹白耳垂,已悄然浮现一抹晕红。
少年被南栀推得猝不及防,踉跄两步才算稳住身形,俊秀的五官之上,也已染上一丝赤色。
华裳掩住到口的笑意,“七七,不向姑姑介绍下这位少侠吗?”
南栀深吸口气,压下诡谲多变的心思,转身面向华裳,敛衽启唇,“姑姑,他是町兰水榭月昙上仙与玉衡君的之子,名唤蓝云钊,姑姑任意叫他即可。”
蓝云钊适时发问,“姑姑?我从未听你说过……”
南栀却先声夺人,俏丽的面容之上,掺带出几分怒火,“蓝云钊,我为何要将自己家中之事,都悉数告知于你。”
蓝云钊顿时被怼。
华裳见状,伸手拦住南栀,稍稍向他颔首致歉,“七七年幼,心性尚嫩,还请少侠勿怪。”
“姑姑。”
南栀惊叫唤人。
华裳侧首看她,眸中是不容置辩的严厉,“七七,去向蓝少侠道歉。”
“我不要。”南栀心生倔强,把脸猛然扭向一边,摆出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
华裳只觉心火登时而起,她扬手,狠狠地扇打南栀一记清脆的耳光。
“别去。”
蓝云钊欲上前却被人拦下,俊俏的眉间,似蹙起几分深川的痕迹,不解地看向蓝子岫。
南栀则呆呆地愣在原地,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与委屈。
她紧紧地咬住下唇,秀眸执拗而倔犟地回视华裳,执意不让泪水滚落。
“我手下,没有一个像你这般心性稚拙,就算是曲寒,虽为妖身,也知人懂礼。”口气冷厉,里面掺有怒其不争的失望。
无论是十六年前,还是今时今日,华裳的属下,皆同她一般,不言实力,单凭心性,就已远超其他仙门世家的子弟。
只因他们,重于心性,喻同性命。
这,也是楚妗,最为佩服、厌恶华裳的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