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北雪林临近昆仑山脉,连绵横绝,有虎踞龙盘之势,于地平线上现露峥嵘。
华裳等人虽一路御剑而行,可旅途遥远,待她们一行人抵达丘北雪林之时,天边也唯余昏黄。
脚尖踩过覆在地上的苍雪,发出细微的声响,季青临搓手,哈出一口热气。
他瞥视过一眼华裳,话语低沉,“多年以来,无人进过丘北雪林,其中雪林丛生,危机四伏,你确定要去吗?”
“你,怕?”华裳侧首,浅浅一笑,不大不小的声线里尽是一派揶揄之色。
季青临冷哼,抱臂而立,“这世间,除了甜甜,任何事,皆不足以让我生惧。”
“那便可。”
说完,华裳率先步入雪林,纤秀的身躯,渐渐地远成一点乌影。
可几人的路程,却并不太平。
华裳和季青临对视一眼,眼底浮现出同样的凝重。
下一刻,只见两人足尖一跃,同时飞身跳上不远处的树梢上,恰巧避开铺天盖地而至的雪箭。
可南栀等人却无两人的警惕,或洞察先机的本能,登时被一群寒冽的雪箭包围,匆匆祭出灵力去对抗。
不多时,两旁的树木皆被雪箭所毁,尘烟散去,露出一方巨大的空洞。
“离开雪林,否则,后果自负。”旋即,一道似男似女的嗓音响彻云霄,带着气音,像是含在嗓子里,声线撩人,却似暗藏几分寒冽。
听言。
华裳则悄悄运用起灵力,红袖随她心意幻化成一方朱笔,笔篆刻锋,缓缓勾画出一道又一道符文,随后极快地没于雪林,唯留一尾红芒。
下一刻,一道人影被踉跄地拖出雪林,身上月白色的长衫,已沾上雪渍,变得颇为狼狈。
华裳跳下树梢,直直地看向他。
片刻之后,她拱手示礼,“在下姓曲,并无冒犯公子之意,只是……”
话未完,就见那名青年咬牙切齿地轻斥一句,“假仁假义。”
华裳见状,微微蹙眉。
她身旁的蓝子岫,则是面容一肃,握紧袖下的揽月。
季青临握拳清咳,忍住到口的笑意,弯腰一辑,“公子见谅,我的朋友耐心不好,若有冲撞之处,还请海涵。”
华裳冷冷地横他一眼。
季青临却似毫不在意,唇角依旧笑意盈盈,“我等来此,只想向贵族询问一件事,事关重大,当然,我等也并无恶意。”
一言一行中,尽是一派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之风。
可他却并不买账,反而是抬起他被捆绑住的双手,示意这就是季青临所言的无甚恶意。
季青临顿时一滞。
“哼。”
一声嘲笑入耳,惊得季青临霎时跳脚,他凶恶地剜过一眼华裳,神情恼怒,瞳色生寒。
华裳向前迈出一步,暗暗朝天翻个白眼,指尖于臂上轻点,下一瞬,只见捆住那个人的红绫猛地收紧,勒得他连连倒吸凉气。
可倏忽之间,雪林中却传出一道极轻的响音,华裳闻声立即收回红袖,整个人已呈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一缕思绪极快地掠过脑海,华裳心下一凛。
可倏忽之间,雪林中却传出一道极轻的响音,华裳闻声立即收回红袖,整个人已呈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不多时,仅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躯迎雪而立,风姿不减。
他的出现,却令华裳脸色突变,杀意自眸底迸射而出,犹如锋锐的剑气,稍一出鞘,就要割喉饮血。
“长庭。”
两个字,从她齿缝中泄露而出,仿佛已辗转过千百遍。
他闻声转过脸,一双秀眉斜飞入鬓,鼻尖挺拔,面目熠熠,仿佛最美的星空,也不及那双深邃眼眸的千分之一。
绯色的唇微微据起,便是无可挑剔的弧度,本是略显薄情的薄唇,却因中间那一颗唇珠,多出几分桃色。
“好久不见,阿裳。”
“闭嘴。”华裳反唇相讥,红袖立即幻化为一柄长剑,横于眼前,剑锋凌厉,足以削开最冰寒的霜雪,“说,甜甜现在何处?”
所有的疑问,皆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如同被人拨开层层迷雾,清晰明白。
他似发出一声轻笑,不淡不咸,“多年不见,你来找我的第一句,却是问询不相干之人的下落。”
“相干与否,与你又有何关系。”华裳冷冷地回答,瞳眸深处,已隐约泛现点点赤色,宛若天边的一抹血阳,令人望而生畏。
“阿裳,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之事,便是你说与我无关这句话。”
话罢,浓郁的妖力自他周身散开,如同摧枯拉朽般,瞬间破坏掉方圆几里之地的生机。
华裳翻唇,眼尾的锋利如光刃,透出冷意,衣摆无风自动,扬出浓厚的肃杀之气。
她向下舞出一缕剑花,“我再问一遍,甜甜现在何处?”
闻言。
长庭张开手臂,雪衣迎风而展,“杀了我,你自能知道白唐所在的方位。”
“很好。”华裳浅浅颔首,不再顾忌。
红袖迎风一冽,割出丝丝缕缕的赤芒,径直扑向长庭,所到之处,雪木尽折,苍雪胡乱纷飞。
危机近在咫尺,长庭却无一分惧色,指尖轻扬,旋出阵阵浓郁的妖力,对上那股赤芒。
半空之中,火星四溅,金石之音不绝于耳。
华裳轻眯眼睑。
少顷,却听一声脆响,所有的锁链齐齐断开,华裳的气息,瞬时高涨,直逼化神之境。
待在不远处的南栀数人,却皆是面色一白,嘴角滑落过丝丝血迹。
长庭的神情,霎时大变,心下骇然的同时,也依稀生出几分解脱。
阿裳,多年未见,你的灵力,竟已修至化神之期,离飞升上神之境,就只差一步渡劫之遥,该说你天赋异禀,还是……
剩下的话语,悉数散于朝他飞扑而来的银芒之中,漫夭火色里,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一幕。
雪色之下的天山,一派喧闹嘈杂,人来人往,只不过转瞬即逝的时辰,就已被层层血色笼罩,昔日相识的同伴,皆成一具又一具冰冷的尸体,再无人气。
他开口,想要叫醒他们,却徒劳无功,上下唇线里,只是微微开合出一条极小的缝隙,连风都听不清晰。
以往温暖熟悉的苍雪,竟令他冷至骨血,仿若置身于九天冰雪之中,凉意层层攀升,冻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