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薄、却修长的脊背上，传来阵阵细碎的痛意，可陈情，却只觉心安。

只因，他护住了那个人。

可下一刻，那朵红莲却不受他控制地飞离怀抱，径自飞向身后的华裳。

他一惊，连忙转身去望。

仅见她伸开五指，将那株红莲牢牢握入手中，赤色与莹白相映，美得惊心动魄。

陈情的面色却登时大变，遍布风雨欲来之势，狰狞难看。

眸底，也徐徐涌现出一丝赤色。

空气之中，霎变凝重。

可华裳的嘴角，依旧上扬出一抹似嘲似讽的弧度，映得那张侬丽出尘的面容，模糊不明。

“曲~华~裳。”

三个字，辗转自唇缝中吐出，杀意泠然，仿佛已碾碎过千百遍。

华裳秀眉一挑，唇角含笑，姿态悠然自在，逍遥若风，“不知陈公子，有何贵干？”

可手上，却时不时地扯一下那株红莲的叶片，或者拨弄一下娇嫩的莲蕊。

她的举动，看得陈情心惊胆颤，生怕她一个用力，那株红莲就会被她掐断，命丧黄泉。

“曲少主，还请你手下留情。”

陈情焦急地叫喊出声，急忙朝华裳作辑一礼，“先前是我无礼，陈情在此向你致歉，可蓁蓁，实属无辜。”

“是吗？”华裳淡淡地反问。

只不过，问的人是陈情，还是她手上的那株红莲，便不得而知。

沉默在两人间漫延，一种淡淡的紧张如同涟漪般泛开。

而下一瞬，一幕颇为奇异之景映入眼帘，只见那株红莲，仿若生出灵性，讨好般缠上华裳的手腕，轻轻地来回蹭一蹭。

华裳垂目，眸中闪掠过一丝不具名的意味。

旋即，她屈指，狠狠地弹打一下莲蕊。

那株红莲登时疼得哆嗦，叶片都衰弱几分。

陈情见状，眸底，不由得露出一丝赤色。可他，却不敢再有所动作。

他的异常，自未躲过华裳的感知，她轻叹一声，将那株红莲径向扔给陈情。

这世间，最不乏痴男怨女。但，若是两情相悦，岂非……

刹那中，华裳的脑海，倏地闪过蓝子岫那张清冷若霜、面冠如玉的脸庞。

随后，一缕愤懑自心头升起，她蹙起秀眉，颇为不满此刻的模样。

曲华裳，已吃过一次的亏，就不要再吃一次。

情爱如何，与你皆无关。

她强行将那抹旖旎的心思压到最深之处，不再提起，恢复一贯的冷静。

若蓝子岫得知他的追妻之路漫漫，是因陈情两人，会当作何感想？

只怕，仙界之中鼎鼎有名的涿玉君，会丧失以往的风度吧。

但，那些事，此时已不在华裳要考虑的范围之内。

她深吸口气，面向陈情，面色冷厉高倨，“陈情，我给你一次机会，结果怎样，就看你如何抉择。”

闻言。

陈情的俊眸，微微瞪大，不久后便泛出一道明亮的光芒，他朝华裳深深而拜，所谢之意，尽在不言之中。

她却猛地翻唇，扬出一抹恶意丛生的弧度，“此举，可助你与叶蓁相守一世，但，需要你扒皮抽筋，剔骨换血，九死一生。”

话到最后，森冷如幽。

气氛，陡然变静。

“好。”

须臾后，陈情出声回答，满含爱恋地注视着怀中的红莲，神色坚定，丝毫不曾有过一分迟疑。

华裳一愣。

似乎，记忆里，也有一人，曾在月色下，斩钉截铁地说过那一番话。

陈情和她的影子，好像瞬时重合。

须臾过后，他低沉的声线，慢慢入耳，“自蓁蓁死后，我就成了一缕孤魂，对这副身躯，早已不太在意，少主想要，拿去即可。”

“可若我的话，虚中有假呢？”

华裳眯眸，再度追问。

他抬眸，露齿一笑，“我不知蓁蓁选择你的原因，但我相信她。”

言下之意，也相信你。

听言。

一股浅浅的暖意流入四肢百骸，可她仍是冷哼一声，倨傲地不置一词。

但若仔细去看，却能发现她的耳垂之上，早已染上一抹嫣红。

陈情了然，却不由得侧开脸去偷笑。

轰地一声，华裳瞬觉有一声巨大的爆竹炸响耳边，羞耻之感，有若被人现场抓包，恨不得找块地将她埋起来。

侬丽的脸颊上，嫣红之色，浓郁得犹如朱砂画就。

“废话少说，开始。”

霎时，只见华裳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红袖幻化成一支朱笔，直点陈情额间。

同红袖往后顺退，一抹透明的人影顿时被牵引而出，五官俊秀，赫然便是陈情。

另一边，那具已无生机的躯壳，然倒地，旋即，一团银火，悄悄上爬，极快地吞没于尽。

片刻后，银芒散去，那具躯壳化作灰尘，随风飞远。

而随目光转向一侧，却见红线聚笔，慢慢落成一副古老而繁复、神秘的图案。

绘阵完毕，华裳边将那株红莲掷进圈中，边朝陈情颔首，示意他赶紧行动，以免法术失灵。

“谢谢。”陈情感激地道谢，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冲进去，身形潇洒，带出一份心愿得偿的喜色。

阵法里的纹路顷刻之间明灭，朱色转墨，逐见无踪，而那株红莲，已在悄然中，盛开两朵并蒂，清香幽远，盈盈如述。

她摊开手，恰好接住那株并蒂莲，心底，翻转过千回，终归于平静。

可突然间，她悍然出手，朝一旁的暗影里飞速地扔出一团银火，气势凶冽，锐不可挡。

一声闷哼随之响起，却极快远去，唯残有一缕烧焦的血腥味。

看来，妖族的人，还是忍不住动了手。只是，妖族为何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她，好似她的行动，皆中了阵符，对妖族而言，透明无比。

浓厚的惊色流转出体内，缓缓萦绕周身，令人甫看见就心惊胆寒。

恰巧，天边的乌云散去，露出那弯皎瑕的明月。

华裳似有所感，抬眸去望，让那缕月色，映入眼底，或说心中深处。

就算乌云蔽日，混沌如乱又如何，总有水落石出、云销雨霁的那一刻，在此之前，她只需要做好准备即可。

更何况，裂缝之中，犹有微光，遥指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