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男人的动作比她快太多,多走三两步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脖颈,硬是用蛮力将她的脑袋扳正,灯光一照,那双黑色的眼睛灿若星河。
“nne!”男人音量陡然提高,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一把将萧落抱在怀里弯腰凑过去往脸上亲,萧落手里的荆棘条还没丢,反手刺到了她的脸上,杀猪般的尖叫声响起时她再次被堆到灌木丛中。
男人一边捂着脸鬼哭狼嚎,一边疯狗般踢打着萧落,下腿很重,旁边黑皮男人实在看不下去,几步跳到滚木丛中把萧落提了出来。
没了草丛的遮挡,萧落的模样清晰地落在几个男人眼中,这些人大都是贵族世家的纨绔子弟,平日里见过许多豪门千金,其中便有两个对蒋玉筱东方美人的模样格外感兴趣,尤其是那双眼,黑白分明,顾盼生情,不知勾了多少人的魂魄。
萧落仿佛一头扎进了泥潭里,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稍微动一下骨头仿佛碎成了渣,眼前黑沉沉的,只有几道影子不停地摇晃,她努力地睁眼,耳边飘来男人交头接耳的淫言秽语。
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脸上,温度微凉,贴在新划伤的皮肤火辣辣的疼,那黑影落到了她的身侧,如鬼魅般贴上她的耳朵,呼吸滚烫绵长,暧昧地吻过她的耳垂,光怪陆离的笑声被揉碎了钻进她的耳朵。
像是起了雾,她被那层层叠叠的雾气包裹,风吹来便随着风摇晃,晃着晃着脑袋就晕了,眼前全都是白茫茫的光,她四处张望,渴望找到出口,终于,如米粒大小的红光闯入了视线。
她看到远处举着相机的黎菁,笑容在她脸上扭曲变形化成了一个吃人的怪兽,顶着红头发的男人如痴如醉地吻上她的额头,喉咙里发出放浪的笑声,她捂着耳朵尖叫起来,声音大到声音都要被撕裂。
男人被她突然的尖叫声吓到,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半张脸都是麻木的,耳朵里嗡嗡地鸣叫着,她摔在冷硬的柏油马路上,耳朵贴地时又听见了虫鸣声,一声比一声悲切,一声比一声凄凉。
她恍然,原来已经秋天了啊。
像是有无数只扭曲的虫子顺着发丝爬到裸露的皮肤,长着恶心的触角流连在光滑细腻的脖颈,是不是发出嘶哑又放荡的怪叫,萧落想要张口呼叫,却累得连嘴都张不开。
昏昏沉沉里有白光响起,无数盏灯光将夜空照得明亮如白昼,bby慌慌张张地从宅子前的台阶上跳下来,一脚踏空滚落在茂盛的灌木丛,守在旁边的保镖立刻伸手去扶,却被她一把堆到旁边。
那几个人在听到车辆轰鸣声时已经跑了,只留下一串呛人的汽车尾气和丢在路边衣不蔽体的萧落,她还有直觉,眯着眼睛盯着远处越走越远的车灯,眼中的意恨如滔天的巨浪翻涌。
bby尖叫着把她扶起来,絮絮叨叨讲了许多话,萧落却一个字都没有听下去,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在闻到她身上的酒味时全都断掉,迷茫间抓住了一根小拇指便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萧落醒来时房间里还放着轻缓的钢琴曲,窗户大开着,外面阳光繁盛,有浓绿的藤萝顺着花架一路爬到窗口,紫色的花朵一串一串地挂在白色的窗棂。
守在门口的佣人见她睁眼连推门出去汇报,另一上了年纪的妇人端着青花小瓷碗走到窗前,嘴里说的竟是地道的。
萧落张了张口,徒劳地动了半天却发不出声音,嗓子经过昨天的折腾已哑了,连嘴唇都破了皮,一动就往外渗血珠。
老妇人连对她摇摇头,自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喂萧落热汤。
外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萧落忍不住偏头去看,推门而入的是bby,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假发不知丢到哪去,顶着头乱蓬蓬的短发抹着眼泪冲到了萧落床前。
“萧落!”只叫了一声,剩下的话全憋在喉咙口变成了哭声,bby哭得伤心,全没有了往日里活泼潇洒的模样,抱着床头的被子哭得快要喘不过来气。
萧落却仍愣愣地看着门外劳斯先生正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睛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毒辣,一眼看穿了她心中的胆怯与恐惧。
劳斯先生并没有进来,目光与萧落相撞后便平静地转身离开,走道里又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像极了钝刀架在犯人脖子上一点一点锯掉骨头的声音。
萧落心里一个寒噤,连带着看bby的眼神都产生了变化,有了热汤的浸润,她的喉咙疼得没有之前厉害,但说话仍十分费力,“你和劳斯先生是什么关系?”
bby疑惑地抬头,哭过的眼睛又红又肿,眸中还带着几滴没有落下的泪,“我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啊……”
慢吞吞地说完她才意识到萧落在问什么,连擦干眼泪一五一十地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
她原本醉得很厉害,在酒吧里闹了一通后躺在面包车里就睡着了,睡醒之后酒也就醒了大半,她向来对酒后发生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醒来不慌不忙地给萧落递了个眼色,继续躺在角落装死。
进别墅后那人就把她单独关在了一间小房子里,她特意趴在门缝边看了,门外守着两个男人,不用说,门也在锁着,房间里又没窗户,她在里面急得焦头烂额却不敢轻举妄动。
大约过了一个多钟头,宅子里忽然传来男人嘈杂的声音,她听得清楚,上头出了事急需要人手,估计是觉得她一个醉鬼没什么威胁,守门的两个人就直接走了。
她又暗中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人留守便大着胆子砸锁,可能是宅子年久失修,竟然真的让她打开大门逃了出来。
心里惦记着萧落,她又跑到楼上找了一圈,除了一个刚刚关闭的投影仪,再没有别的东西。
她不敢耽误,一路疯跑冲出别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因体力不支跌倒在劳斯家族的车队前,因父亲的缘故,她一眼便认出了劳斯先生,连滚带爬地求了劳斯先生帮忙。
说到这里bby仍是心有余悸,含在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掉,“多亏劳斯先生肯帮忙,不然……不然我定陪着你一同下地狱!”
萧落仍是心不在焉,等她断断续续地讲完话,才将心底的疑惑问出来:“易泽然呢?你有没有见过他?”
bby动作一僵,眼中闪过惊慌的情绪,随后又被刻意遮掩下去,“劳斯先生不许我向外通信,所以他应该到现在都不知道消息。”
萧落没说话,靠在床头抿唇看着窗外金灿灿的阳光,浓密的睫毛跳动,她将眼中所有的情绪隐藏,哑着声音和bby说话:“等你能出去了,去告诉易泽然我要回去了。”
bby愣住了,张着眼睛半晌才明白过来萧落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要回国?”
“是。”萧落点头,黑色的眼睛里全是坚定。
“昨天那些人呢?他们这么对你,你不打算追究责任吗?”
“我拿什么追究?”萧落突然笑了,笑着笑着有眼泪顺着眼眶滑下来,脸上包扎的伤口因见了泪水刺刺地疼,她抬手摸了摸脸,声音粗嘎如白发老妇,“我只不过是个平头百姓,拿什么和他们这些有权有势的斗?”
她眨了下眼睛,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说白了,离开了易泽然,我在国根本活不下去!”
bby愣愣地后退一步,双眼紧紧盯着萧落悲怮的脸庞,胸中的悲愤如海浪般翻滚,“不可能的,一定不能轻易放过他们,就算你不追究,易泽然也不追究,我也要把这些人统统揪出来!”
“萧落,昨天的事情因我而起,现在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能弥补你所承受的苦难,那我只能尽力替你讨回公道。”bby握住萧落的手,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萧落,你等着我。”
“不……”萧落摇头,“昨天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没有你,也会有别人,被猎枪瞄准的猎物,无论躲到哪里都逃不掉的,要怪,就怪我不该站在这个位置……”
她闭上了眼睛,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不过也不要紧了,从此以后那个位置就成了别人的。
她的好与坏,生与死,就无关紧要了。
bby看着她泪痕交错的脸蛋,咬紧嘴唇,隐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萧落,连你也要放弃了吗?今天早上我看到新闻报纸上铺天盖地的全是然和nne的报道,所有人都盯着易家在等着看笑话呢,如今连你也要离他而去了吗?”
萧落咬紧了嘴唇,水光潋滟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良久,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我要带她离开,说出你的条件。”
“我要你在媒体面前公布你和蒋玉筱的关系。”
他终究是为了救出蒋玉筱答应了袁牧的条件,将她摆在了最难堪最无助的位置,甚至昨天晚上她还信誓旦旦地向别人宣告自己的身份。
黎菁说的对,易泽然对她,的确不同,但也仅仅是那一点不同而已。
她哭得悲伤,像只失了伴侣的狼发出绝望的哀嚎,沙哑又悲壮的声音惹得房间里的钢琴声都悲得惹人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