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司马进府这么一闹,着实给医仙府惹出了大麻烦。直闹得天翻地覆沸沸扬扬。
司马倒是被白枍神轻飘飘的打发走了,怎料他回去不大一会,族人便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族里发生了这么一桩惊天大事,族人势必要归根结底找找缘由。问上门来,司马受了委屈恨不得将天捅个窟窿。
司马府的人许是存了心要出口恶气,放出话说,这一回的疫病灾祸出自医仙府,皆因医仙欲要炼制逆天改命的药丹,需用万众族人生魂作为药引子,方便激活灵药能量。
得来这道晴天霹雳的消息,族人们一个个的全做疯狂状,回家抄家伙便直奔医仙府而来,更有眼明手快的,一路冲上山,怒砸了那座前后修缮约有数百次,屹立上万年不倒的医仙神庙。
接下来气势汹汹无所阻挡的冲进医仙府,一路观去,浩浩荡荡的长队沿着丈余宽的小路奔来,中间还有不少发病倒下的族人,被未发病的人第一时间拖拽着关在专门用来抑制疫情蔓延的禁场内。一时间,魔湖岛上下乱作一团。
好在医仙府有白枍神坐镇,面对万众气势汹汹几乎要灭掉医仙府的族人,他面不改色的立在深门前,衣诀飘飘,术法在掌间翻飞而过,一道白花花的玄光闪过,十分轻松的解决了这场危机。
在族人看来天塌地陷般的大事,于他来说不过是如同拨开一堆密集的蚂蚁般简单,施了个简单的迷术,便教那些族人迷迷糊糊的原路返回,窝在家中睡觉去了。
这件事他倒是勉强有头有尾的收了收场,带着白仙柠去禁场瞧了瞧。
那座禁场始建由来已久,魔湖岛因环境所致,时年善发瘟疫,而族人居住场地过于密集,倘若有人不幸得了病,一传十,十传百,传播速度实难控制,自然而然也就衍生出了以铜墙铁壁著称的一片强制阻隔地,名为禁场。
禁场规则是族人默认的一种异常残忍的抑制方式,为防止疫病蔓延,被关在这里的人,统一要被活生生丢进一座焚化坑中烧为灰烬,千百年来皆是如此做法。
白枍神处理这桩事可谓是四两拨千斤,进得场内先是义无反顾救下数千族人,继而看出这起疫病染的怪异,深刨之下却是牵扯出另一桩事件。
这桩事却还要从族长说起。
据说魔湖岛如今的族长一职是世袭而来,地位如同外界的帝王般尊贵,虽族长平日里并不怎么拿捏架子,但他处的这个位置却难免叫有心人眼红。
不过本代族长蔡宏的日子过得并不叫人羡慕,反而十分悲摧。
身为族长,他身边夫人自也是不少,一位正妻,七位侍妾,早年过得宛如游龙戏水,大权在握,十分洒脱自在。然难就难在繁衍后代这件事情上了。
别看族长妻妾成群,但几位大夫人小媳妇合在一起统共也就给他添置了两男一女,却离奇的在五年间患同一种病症死了,此后八位夫人好似商量好的一般,一个两个,全成了些不能生的,几年来,肚子里也再没动静。
眼看族长今年已年过五旬,作为一个孤家寡人,世袭制实不能再推行下去,便要承让给族里有能,有功,有前途者继承。又因司马家出了个拥有特殊灵根的人,族人指望虞阑珊将来有朝一日能够劈开魔湖,带领族人脱离魔湖岛这片地界,去瞧瞧外面的世界。
老一辈的人虽不甚在意,却总希望子孙后代能有个好的出息,因而,族长一职自然就过渡到了司马府手中。
却说白枍神在探查族人病情的时候,意外发现这种症状非但不是疫病,却是被人下了一种魔毒,这魔毒的根源寻来寻去,便顺带将族长儿女的死因扯了出来,貌似是有心人刻意为之,那罪魁祸首正是让族人万分忌惮的魔神。
白枍神当场虽解开了族人身上的魔毒,也将族长院里覆盖的厚厚一层魔煞气除了个干净,但魔毒易解,棘手的是,约有三千族人的生魂早已被魔君神不知鬼不觉的拘走了。
在族长一行人三叩九拜的恳求下,他应承了三日内自魔神处取回族人魂魄。
这件事到此为止也就理清了基本脉络。至于那瓶被无辜冤枉的百年丹,迫于各方压力,司马不得不承认是他利欲熏心,借着魔神闹事趁机黑了那瓶丹药,最后颇为不舍得将丹药拿出来物归原主。
白仙柠是个大度的人,没与他计较。
白枍神是世外高人,更不会与之计较,这件事就这么顺利的过去了。
外在的变故虽没兴起风浪,回到医仙府,祖母却没教她好过,一张脸气的是发紫发绿,一道急令将她召到了书房里。
她老人家满腹幽怨端坐在太师椅上,痛心疾首道:“仙柠,以往你惹得那些个是是非非,未酿成大祸,我睁只眼,闭只眼,不曾放在心上,今日这一桩事,旁的先不说,就说这医仙府的百年丹,世间仅此一瓶,因当初炼丹的先祖在炼制好这瓶丹药后就仙逝了,世上既无丹方,也再寻不到那凡界无物的千幻草,我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早早将这瓶丹药留给你研习,望你将来能够传承医仙衣钵,将她的医理发扬光大,不成想,你竟这般鲁莽,你可知晓,这瓶百年丹对我医仙府有多重要?如今被你一手毁了,你,你教我如何是好!”
祖母还不知道那瓶丹药被她完整的拿了回来,她这场责问显然是有备而来,瞧着方才是从祠堂里请出个金黄灿灿的长盒子,据说是历代祖宗用来镇府的一门家法。她有幸听说过,但不曾有幸见过。
实则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白仙柠至今尚有些蒙圈,这么一瓶小小丹药酝酿出的祸事确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她本以为,祖母将她召来书房,问责的是她怎样以一己之力惹怒整个魔湖岛族人,险些酿成大祸的罪过。万没想到,她老人家第一时间关心的却是那瓶丹药。
其实祖母关心那瓶丹药确也没错,医仙府守则第一条就是不准将祖传之物拿来馈赠给旁人,想来是她坏规矩在先,祖母训斥在后,因而不敢多做旁的辩解,只低头做出副忏悔状,适才忏悔到一半,脑海里忽地想起件奇特事,蓦然抬头惊疑道:“您是说,这瓶百年丹的炼制成分,用的是千幻草?”
她有些不敢置信。
这千幻草,这千幻草不正是她昨夜梦里见的那株生的像海藻似的东西,却在世间从未听说过的一种药植。
仔细回想起来,她在梦里见的那座山确然是座仙山,全然不似凡界光景,她摘下这株仙草后自云头上来来回回飘了整一夜,却愣没梦出个后续光景。
思来兴许是个巧梦。她未曾放在心上,不想却在祖母口中听到了千幻草这三个字的名字,让她无故生出一种自己在梦里研发成了百年丹这么个错觉。
祖母郁郁看她一眼道:“没错,百年丹虽有传世丹方,但据说那炼丹所用的千幻草生长在神域某座药山之巅,因先祖曾有过上天入地的大机遇,这才炼化出一瓶稀世罕绝的延寿药丹,此药珍贵非凡,历代祖宗均没舍得私自据为己用,传到你手里,没想到竟被你轻易送了人,唉!”
她拍打着胸口缓神,显见被气的不轻。
白仙柠忙上前帮着抚背顺气,尬慰道:“祖母,您老人家千万别生气,生气这个事呀,想不得,越想越气,越泄越愤,好似半根针扎在心尖上,稍一回想就会呼吸困难,您可是感受到了,哎,这股气上来很是要命,您顺顺气,好好保重身体”。
“你……”。不知怎的,她才说完这番话,就见祖母气血翻涌的剧烈。那双本就深陷的眼窝更显得凹下去几分,眼底血红一片,看情形委实气的够呛。
白仙柠呆了呆。她没想到这瓶丹药对祖母的冲击力如此巨大,竟使她老人家双目猩红,看起来有些遁入魔怔的意思。
她没有第一时间将丹药奉上,一则是因突然对那株千幻草生了兴趣,期望能有机会拿出来研究研究,二则祖母对这瓶药的执着程度让她感到万分惊奇。
心中思虑一番,不得不昧着良心,壮着胆子宽慰道:“您消消气,您不是常说,世间份量最重的乃是一个难得的情分,我昨日是为救白先生,呃,我初时不晓得他隐藏的那些本事,行事确有些鲁莽,但我以为,失去百年丹并不值得痛悔,您想啊,世间本无物,是因那先古的智慧造就出了今时的贪欲,想必医仙祖研药,也不仅是为让后世人观摩的,反正只是一瓶绝迹药,或早或晚都会绝迹,今时你我祖孙二人不因失药痛悔,他日我们的子孙后代定也会因失药而痛悔,长远看来,这丹药留着弊大于利,事已至此,您不如想开些”。
祖母满眼含泪,咳道:“你有理,我说不过你!可你丢了丹药却是要了我的命”。
旁边坐着品茶的白枍神起身将她拉至一旁道:“你还是将丹药还回去的好,免得受一顿扒皮之苦”。
白仙柠抹了抹脑门上的冷汗与他低声道:“你也看出来了,立在祖母她老人家书桌旁,有一根祖传的黄金龙杖,听说用来扒皮是个厉害物件,我虽未亲自感受过这根龙杖的厉害,但估摸着今日想全身而退有些艰难”。
白枍神饶有兴趣的望她一眼道:“莫怕,我会护着你”。
她为这句话恍然有些心动。
似他这般神仙似的人物竟如此体贴的与她挤在角落里窃私语,也不知待她长大,他会不会变成个花白胡子的老者,身边会不会守着个两鬓斑白的老妪。想到这一层思绪不禁有些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