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仙柠在魔湖岛时,时常上山采药,路过医仙祠总要进去拜上一拜,那座雕像将医仙祖刻的是慈眉善目,手举两米蛇杖,脚踏盛世莲花,看上去很是英伟神武。
不过医仙祖本身并非雕像刻画的那样,多数是族人将她的形象给阳刚化了,雕出来只有五层相像。
真正的医仙祖神相,如今就供在医仙府的祠堂里,每逢年节便是医仙府奉天敬祖的大日子,因而她自小就将医仙祖的形象深深刻在了脑里心底。
医仙祖的画像描摹如实,下笔堪称神迹,便是活人站在当下,神韵恐也不过如此了。
她从怀里摸出那个陶偶与面前的人比对了一下,思衬今日许是巧合,她在暗房里见到小郁制的那些陶偶若说有几分像她却也不假,但眉眼间的神韵却与医仙祖更为相近。
然此刻出现在眼下这个活脱脱的女子与医仙祖却无二异,红裙飘渺,凤目流转,好似从画像里走出来一般,让她惊讶的移不开目光。
小郁忽然神色郁郁的退后几步,手里紧紧抓着她的衣袖站在身后,瞧着好似个做贼心虚的神态。
她拉了拉小郁道:“你在怕什么?”
照理说若小郁的姐姐生的酷似医仙祖,她虽没搞清楚其中的缘由,但世界之大,有些人生来相像也不是什么奇事,话说小郁猛的见到这个更加酷似姐姐的女子,这时候不应该第一时间奔过去以示亲切吗,但不知他做出这副缩头缩脑的形态是为什么?
小郁忧郁道:“我做错事了,恐白先生揍我,需避避风头”。
白仙柠不明所以道:“你做错了什么事?”抬目望了望白枍神又道:“就算你做了什么错事,但瞧着白先生这会却不大顾得上你”。
白枍神此时的目光确被那女子吸引了去,印象中从未见他有过这般失态的时候,怔怔的愣了好一会,突然似一股旋风般奔过去捉住那女子的手,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幕在白仙柠眼里越发瞧得糊涂,照理说这女子生的这副模样,不论是不是医仙祖转世之身,对白枍神来说,都该是个极致诱惑,他不做出个久别重逢的催泪状,却要满目温怒的质问对方,好似一度必胜的棋盘突然被人搅乱了,神态间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
那女子抬眸望他,虽被他浑身散出的夺魄气泽吓的抖了抖肩膀,眼底却露出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道:“不如你随我来”。
语毕,忽地挥手掀起一道烟雾障,刹那功夫,两个人的身影就凭空消失了。
因这个变故是个瞬间的变故,快的让人来不及捕捉,白仙柠只来得及暼到一眼黑门黑面的阴暗建筑,诺大的门头上用古体刻着幽冥域三字,不过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一旁战战兢兢的小郁自身后露出一颗脑袋,抚胸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白仙柠恍了恍神,奇怪道:“小郁,你认识方才的女子?她将白先生带去了哪里?”
小郁抹抹额间冷汗,干笑道:“姐姐,你别用这种眼神望着我”。
白仙柠皱眉琢磨一番,自踏入渔村她就觉得不对劲,眼下这股感觉愈发强烈起来,疑惑的望了望小郁,忽地将手里的陶偶拿出来丢给他道:“你捏的东西,我瞧着奇怪,你难道没什么可说的吗?”
小郁额间冷汗滴的更甚:“姐姐,这只是巧合罢了,那女子……那女子她不是人,不过你放心,白先生修为深厚,他吃不了什么亏,你……容我缓缓神”。
小郁说完一溜烟从她身边逃开,缠着沐修搭帐篷去了。
白仙柠从他这番话中愕然回神,她几乎可以确定小郁身上定藏着个谜团,不过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就连白枍神凭空消失这件不寻常事也并没有引起大伙的过分关注。
胖丁刨了堆沙子将滚圆的身体埋进去,半眯着眼睛,一副无精打采状,眼见沐修搭好了帐篷,却是突然一抖身子,呲溜一下利箭般钻过去,紧随其后的便是小郁,两个在帐篷外就谁先进去睡觉大吵了一架,最后约定同时迈步,仿佛对眼下发生的事情恍若未闻。
白仙柠分外狐疑,难道唯有她没见过世面,才会格外担忧白枍神的安危么?
眼看天色已暗,沐修在帐前搭了个火棚子,在土里面埋了几只地瓜,有一搭没一搭的宽慰她道:“你别担心,白先生不会有事的,兴许他一会就回来了”。
帐外火光簇簇,地瓜的香味很快透过泥土钻进鼻腔,沐修寻了根木棍在火堆中扒拉,俩人就着淡淡的月光一边吃地瓜,一边思考人生。
据沐修所说,因瑞德帝在九州境内大力推崇修道术,他从前在皇宫时也有幸学过一些皮毛术,救治那女子时便觉她一双眼睛带了几分狐媚气,身上的味道不同于人族的体味,但因他修为浅薄,没办法堪破其原身,想来依照白先生的修为,便是踏入结界,也定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她略微宽了心,抬头望了望天边的半轮圆月道:“但愿如此”。
她守在帐篷前足足等了三个时辰。中途没忍住打了个盹,迷迷糊糊中忽觉得思觉愈发清晰起来,她好像突然抓到了这件事的重点。
白枍神说过,医仙祖的三道魂魄分别置于三界中修补原魂,这其中一界便是幽冥域,也就是方才白枍神与那红裙女子消失的地方。
倘若红裙女子不是医仙祖转世之身,那她又是谁?她与医仙祖又有什么联系?至于小郁……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能想明白其中的联系,却在这时忽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好似面前有什么东西恶狠狠的盯着她一般。
白仙柠陡然打了个寒颤,猛一睁眼,蓦然看到沐修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一双猩红血目冷冷瞪着她,她一个踉跄退后几步,周身一股麻痛感传来,方才她蜷缩着身体打瞌睡,猛的舒展开,这股感觉委实要命,呲牙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沐修缓缓露出抹阴寒笑意,忽地将她一把拽过去,狠狠按在怀里道:“白仙柠,一别多日,你有没有思念本君?”
白仙柠愣了愣,眼前的人与她印象中那个老实巴交的沐修相差甚远,倒是神情神态与那自称本君的魔神翟赴如出一辙,惊诧道:“你……你……”。
这会她身上的麻痛感虽消失了,身体却被禁锢的没法动弹,挣扎了两下,情绪越发有些气急败坏,怒道:“你放开我”。
她越是挣扎,翟赴显得越是兴奋,哼笑道:“本君得来这个时机不容易,怎会轻易将你放了”。
翟赴元神之力虽弱,只是相对而言,捉她却比捉一只飞蚊要简单许多。眼下已进入后半夜,荒漠中寂静的很,偶有一丝沙沙的风声响起,她喊叫了两声救命,发现一惯夜猫子形态的胖丁悄无声息,帐内没有丝毫响声。
化作沐修的翟赴哈哈笑道:“别浪费时间了,今夜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白仙柠怒瞪他道:“你把沐修怎么了?”
从前在魔湖岛时,马铅被翟赴夺舍后连原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却不知眼下沐修情况怎样,她瞧着那张面孔既刺目又担忧。
翟赴冷笑道:“那个凡人已经死了,他的皮囊,本君用着甚好”。
白仙柠眼底染上一抹沉痛,深深的望了眼暗夜中的星辰,将眼底涌出的泪水逼回去,瞬时有种兔死狐悲的感受。
她琢磨翟赴之所以要不断夺舍凡人原身,应与他元神之力未恢复,不能轻易踏入异界有关,想到这一层,不免疑惑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拿我?我身上究竟有什么是你必要得到的?”
“哈哈,自是……”。他忽地冷笑起来:“你随本君回去,本君会告诉你为什么”。
语毕,身形一闪,已将她抱在怀里,立时就要离去。
上一回在魔湖地宫,翟赴对她施加的移魂术险些要了她的命,若不是白枍神及时赶到,以皇灵花替她补养半月有余,时至今日,她未必还能醒来,因而她对翟赴捉走自己这件事早已有了心理阴影。
若此刻翟赴对她做些什么,或再对她施一次移魂术,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即便不会一命呜呼,也定要被折腾个半死不活,单是想到这一层,已觉脸上血色尽失,心中暗暗苦叹,她是个惜命的人,委实经不起这番惊吓呀!
呜呼哀哉间,突然自耳畔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抓着她的那只巨手愣怔的抖了两抖,蓦然一松,恍惚察觉到天地间一股斗转星移的变换,接着她的身形被一股巨力托住,稳稳落在地上,而后听得一道稚嫩的声音夹裹着浑厚的灵力乍然怒吼道:“翟赴,你胆敢伤害我姐姐,可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