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仙柠当下一个激灵从树崖上坐起来,四下看了看,茂盛的洋槐枝叶将她的身影裹得严严实实,临睡前打下的那道护体屏障却被人不知不觉间破坏掉了。
她现下因救桡月一事,已惹了众怒,若是雷九城派人来偷走她的扇子,关键时候拿她一把倒也有可能,但那偷扇子的贼人术法使得高深,她此前在矮山头上并未发现有这般高深之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破除她的护阵,想来并非寻常人,偷了她的折扇却未害她性命,确让她有些思量不明白。
她那把玄幽扇虽是幻境之物,却与她心念合一,且化出了实形,她如今全无感应,想必那贼人将扇子藏的深,若是起心动念欲炼化了据为己用,虽不能得逞,但这个过程中的术法反噬定会映射到她身上。届时,她便是探来扇子的踪迹,恐也无力再收回,若恰赶上比赛档口,此番操作很是危险。
思来,这个贼不仅胆大,且心肠十分歹毒。
纵身跳到地上,桡月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劲,捉住她的衣袖道:“揽运先生,可是出了什么事?”
桡月每回见了她,好似都与她分外亲近,如这般捉着她,抱着她很是顺遂,当下也顾不得再与她做计较,严肃道:“你方才来时,树下有没有看到别的人?”
桡月茫然的摇摇头道:“我此番来,是替两位师兄入赛加油助阵的,揽运先生走的快,我赶来时寻了半晌,方才去隔壁包子铺买包子,才见到树上栖一角白衣人,看着好似是你,一路找来,倒是没见其他什么人路过”。
她想了想再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下午申时”。桡月吐吐舌头,将手里的油纸包递给她道:“这包子刚蒸出来,现下正是热乎,揽运先生睡了良久,不如先吃些东西缓缓神”。
白仙柠皱皱眉头,她这 一觉竟足足睡了有五个时辰,这会肚子确有些饿了,当下在树旁不远处的木亭里坐下来,狼吞虎咽的吃了两个,桡月忙又递水过来伺候:“揽运先生,您慢慢吃,没人跟您抢”。
她坐的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赛台下围观的人群,比上午时分只增不减,有前面坐着的,后面蹲着的,树上趴着的,纵使在烈日下熬的两股战战,却也不畏疲倦,时不时有人扯着嗓子呐喊几句,比赛场内依旧是副如火如荼的景象。
从桡月口中得知,现在台上参赛的,已轮到两百五十三名,她那两位师兄一前一后适才比试完,全都不争气的被人轰下台来,年年来参赛,年年也没得个一件半件奖品回去。这些年,他们师父闭关不出,他们师兄妹屡屡遭人欺负,以至于门中光景没落,很是令人唏嘘。
叹了一会,又问及墨蓝的情况,终归她缠着白仙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打探墨蓝的消息,但那厢墨蓝的情况确有些复杂,心里琢磨一遍,不能耽搁了人家姑娘的大好姻缘,斟酌一番,方劝解道:“桡月姑娘,我与你也算相识一场,且容我说句明理话,墨蓝先生乃世外高人,他与你终究是有些距离,你若一门心思放在他身上,恐会耽误了你的终身幸福”。…
桡月忽地双目染了一层殷红,委屈道:“揽运先生,怎么连你也这么说?难道连你也不能理解我吗?还是说,你果真对我生了情意,见不得我喜欢别人?”
白仙柠分外无语,失笑着摆手道:“桡月姑娘说笑了,我对你绝没有旁的想法”。
不想,桡月听了,又是一阵沮丧,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想来是有些信心不足,自觉无甚魅力,吸引不来男子欣赏的目光,非要寻片绿叶来衬托,方能显出个女子的娇媚如水来。是以,心情有些沉闷。
白仙柠觉得自己与她算不 得太熟,今日这个话题许是触到了她的伤心处,想必时常里,她那两位师兄没少在她耳边灌些穿堂风,桡月多半是一只耳朵进去,一只耳朵出去,她遇到自己,许是觉得与墨蓝之间多了份“紧密”联系的亲密关系,是以才一直缠着自己。
想到这一层,她话语间多少柔和了几分,未曾想伤害桡月那颗脆弱的心灵,引慰道:“情意上的事,最说不明白道理,我就这么一说,你权且这么一听,这件事左右还是要你自己来拿主意的,不过你得明白,凡事都有利弊,旁的事,你努努力,尚且能够一够,但墨蓝先生只怕单凭努力却还够不得,以一己想象之力生出的情意,多半是个一厢情愿的局面,你若当真喜欢他,须得全方面了解他,方才能寻思出个针对性解决办法,你说是不是”。
桡月见她言语真诚,情绪稍有缓和,恳切道:“墨蓝先生是我从八岁开始,便制定下的追求目标,我曾为此发过血誓,这辈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非讲究个门当户对,三令五审,难免过于古板刻薄,我知晓他生来非凡,我当初决议研习修道术也是为与他成为同道中人,有朝一日能够追赶上他的脚步,揽运先生,我向你保证,我对墨蓝先生并非是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会用事实证明,我定能配得上他”。
白仙柠从这一番刨白心迹中听出些许江湖儿女的豪情万丈,信念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她心中饶是准备了几番说词,想来此时也不适宜在这个话题上再深究下去。
思及她当初对白枍神也曾存过那般遥不可及的念想,不过是当初虽年幼,尚有些自知之明,并未将自己轻易陷入这般执念痛苦当中。
心中既知这般苦情是桡月命中必历的劫数,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确也不好再说什么。
逐转移话题,再与她聊了几句别的,桡月很是没 心没肺,很快就将这段伤心事忘了个干净,说是鹿城西山上有座九公庙,香火供的旺盛,民愿祈福甚是灵验,既然来了,不如得空将它一并逛了,权当出去散散心,为家人祈祈福。
白仙柠想到久病在床的祖母,没犹豫,点头应下了。不多时,便听得赛台上有人喊二九二,接连喊了三遍,想是轮到她上场了。
她因惦记自己的玄幽扇,只想快些终结这场赛事,当下也没再耽搁时间,撩起衣袖擦擦手上的油腻,起身往赛台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