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对令诸多年轻修士追捧的道术赛品评上一句,白仙柠以为,热闹归热闹,但未免有些太过于热闹。
其中八卦者有之,异能者有之,一目千里,耳听八方者也有之,是以,她虽奔的极速,混进人群中趁乱逃的也算麻利,但未曾想到,适才逃出大约几百米的距离,就在出口必经的一条土坡上遇见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雷九城。
其中一个谄媚小修指着她怒瞪道:“揽运,哪里逃!”
他这鸡公嗓音喊的极为义正言辞,好似抓的是个盗宝的贼人,立时引起无数人为之侧目。
也引得她一声哀叹。
她去参赛是填了实名居处的,名字虽是个假名字,但那人能准确的叫上号来,显然是对她经过一番周全调查,知晓她除了顶着墨蓝徒弟的名号外,背后无甚势力。
这厢见她躲得急,还真以为是怕了他们。
得益于这一鸡公嗓子的功劳,场面瞬时失去了控制,猛的瞧见数众好事者围拢过来,黑压压的人头将去路挡的水泄不通,硬逼着白仙柠不得不黑着脸停下脚步,抬头打量跟前那个在矮山林里没瞧仔细的雷九城。
雷九城个头不高,品相一般,衣着虽华丽些,映衬的也是个饱暖思欲的气向,全无清修者的半分清奇之态。想来,这道二代除却胡作非为比较拿手,一颗道心并不稳固。
一众小修士簇拥着他拦在前面,全部居高临下的瞪着她,依旧是方才吼她的那位再接再厉道:“揽运,你得罪了九城公子,便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走吗?”
白仙柠骨子里虽也有几分侠肝义胆心,但更多时候,她是个目的性很明确的人,并非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是以,她对这些人毫无兴趣,便是与他们打一架也觉得是件再麻烦不过的事情,奈何他们好似狗皮膏药般硬贴上来,摆出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姿态,委实让她有些急上火。
她本不想与人起冲突,更不想将自己暴露在公众之下,奈何围观者评头论足,将氛围煽动的热火朝天,她若不打上一架都觉对不住他们的期待,想来是方才在台上有许多人赌局输的惨烈,想掰回一城,劝架不劝停,火上这把油浇的十分旺盛。
她正想使个消隐幻术退出这片斗争漩涡当中,谁知胳膊被人猛的一拉,身体便跟着稳稳撞进一个人怀里。
这怀抱宽敞温暖,让她既眷恋又熟悉,不用抬头看,她也晓得拽她的人是谁,这厢却是想躲个清净也分外艰难,一咬牙,硬挤出满面笑容与他打招呼道:“哈,先生好巧,原来是你”。
白枍神笑容深邃,一只手揽过她的腰道:“怎么,有人找你麻烦?”
因他距离靠的太近,那双目光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般模样,完全不顾及现下众目睽睽中猛抽的徐徐凉气,围观的群众一则是揣测俩人迷离悱恻的关系,二则是对她投来无数充满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其中有几个姿色出众的女修眼睛死死地盯着揽在她腰上的那只大手,满脸恼恨。…
想来,白枍神往这世间走一遭,令诸多凡人目睹他的神容,继而神魂颠倒,相思成疾,委实是在造孽。
她面上虽平淡自如,实则内心早升起一片燎原的火海,那火海将她烧灼的浑身滚烫,哈哈干笑道:“小事情,不劳先生挂心”。
随着白枍神的突然出现,雷九城等人也傻愣愣的杵在原地半晌没动静,待反应过来,竟是猛的一拍手中折扇道:“哈哈,揽运,原来你这相好的是个男人,你既有这方面的癖好,本公子虽有这个心思,倒也算不得难为你,不如你许本公子一夜风流,过往之罪本公子概不与你计较,便是你那两位兄弟,本公子也可以放过他们,否则……”。
白仙柠抬眸望了望白枍神,果真见他眼底生出一层薄薄的阴郁寒气。依照他的性子,能容对方说这么多话,确是个奇迹,终还是觉得对方忒有些不知趣,轻飘飘的挥一挥手,就将雷九城丢出了三丈开外,猛的栽了个狗吃屎,适才呲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身体便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冲着她狠命磕头。
白枍神淡然暼了对方一眼道:“既是为你刚才的行为与大不敬赎罪,那就待叩足三千响头后再行离去!”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是暗含着半分神力威压,饶是极轻微的一股威压,也教普通修者体魄上难以承受,离得近的修士,皆心灵受震,莫名咳出一股血来,骇然大退几步,所有人都好似见鬼般惊恐的盯着他。
白枍神并不理会惊愕的众人,揽着她与人群中挤出来的墨蓝汇合,墨蓝身后跟着寸步不离的桡月。
桡月见了叩头不止的雷九城,登时恨的双目滴血,抽出剑来胡乱劈砍过去,雷九城似陷入魔怔般不知闪躲,胳膊大腿处均被砍了一刀,仿佛不知疼痛,目光依旧无比虔诚,叩头的动作并未因此停下来。
围观的众人看的是心惊肉跳,大约这番变故与他们心中的期待结果大径相庭,哪里还敢看热闹,生怕一不小心迁怒到自己,全都做鸟兽状散去了。
那些原先簇拥雷九城的小修们谁也不敢过去帮忙,几个惯会见风使舵的人瞅瞅白仙柠,再瞅瞅白枍神,而后再瞅瞅墨蓝,登时恍然大悟,突然意识到她身份“非同寻常”,赶脚的过来恭维她,不多时,便有人将林枫、萧忆二人背了过来。
白仙柠疑惑那会在赛场上没看到他二人,原来竟是被雷九城绑了去,看眼下情形,显见是被人折磨的不轻,浑身血痕累累,俩人却是双双都晕过去了。
那些修士们自知理亏,几番求爷爷告奶奶的道歉求饶,见白枍神并没有打算与他们计较,慌慌张张退了下去,临走前悲哀的望一眼霉运加身的雷九城,却不敢久留,弃主奔远了。
桡月着实出了口恶气,心情甚好,折返回来缠着几人要去西山逛九公庙。她这个分外不生疏的性子甚好相处,不知什么时候,竟得了墨蓝几许赞赏,乍一看,二人关系竟变得分外亲近,对于她的提议,墨蓝第一个站出来支持。…
白仙柠为此感到很是意外。
她先时应的痛快,是因不晓得白枍神会突然出现在此地,她与他如今隔阂颇重,心结尚未解开,做不出与他同游出行的举动,心里毕竟是有些介意,正要拒绝,白枍神已挽了她的手,目光深深道:“你要避我到几时?”
桡月是个典型的八卦精,听来这句不寻常的问话,立时捕捉到氛围有些异常,探究的盯着俩人拉拉扯扯的手道:“揽运先生,怎么,你与白先生之间难道有什么过节吗?”
关于个人感情上的事,白仙柠自是不会拿出来与人四下诉苦,只得苦哈哈辩解道:“无事,只是,我那两位朋友受了伤,我不能……”。
白枍神立时转头吩咐道:“墨蓝,你去寻个客店,将他二人伤口处理好,安置妥当,我去前面等你”。
桡月追随道:“我去给墨蓝先生帮忙”。
几人简直配合的天衣无缝,白仙柠很是头疼。
白枍神拉着她往前走,走出几步,表情难得凝重道:“仙柠,你心间修筑起的那道坚固堡垒,是准备连我也要横档在外吗?”
白仙柠身形猛然一震。
他到底还是拆穿了她的伪装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