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这桩异事闹出的动静有些奇大,如同一场大火燎原,照理说,火烧水泼过后,合该有个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后续变革,但事积至此,后来终究是成了一桩秘史,便是后史记载也并未有渺渺几笔载录。
当日有幸观摩过这场战事的数万兵将臣子及后宫的女子们,皆在一觉醒来后,恍似经历过一场怪梦,梦中景象如何,却有些糊涂,唯晓得一夜间失踪近两年的瑞少帝由诸臣拥戴下再登帝位。
正主归来,直接将皇权兵权皆握于掌中,待众臣脑中醒过神时,枫玥皇朝已焕然改色,回忆中只觉瑞少帝镇压叛臣,确然立下丰功伟业值得庆颂,因而宫中缀日夜宴,足足摆了九日,一时间君臣齐心,普天百姓皆大欢喜。
以此来看,不论好事还是坏事,但看结局是否完满。白仙柠觉得,她今次入宫有白枍神背后协助,积的是桩极大的善德。
至于那魔域少主,因其魔性深重,又是个魂灵之物,倘若趁其根基未稳,无需消耗太多精力便能将其灭杀,也算不得造什么孽事,但幼灵毕竟无辜,白枍神偶时虽冷酷些,却还不至于残忍无情,施施然说了一句:“上天有好生徳,此番暂将他收下,待日后再做打算罢”。
施术将魔灵收于佛莲印牌中,递给白仙柠道:“佛莲幻境虽消失了,但佛莲积的法印还在,是个护佑元神的好物件,你倒是心大,竟将它拿去典当了”。
白仙柠思及自己做的那桩糊涂事,吐舌道:“我当日确然以为,以为那孩子是你……咳”。
因瞧见他眼底半缕伤神,借以两声轻咳掩了去,再轻声道:“我当时思来想去,觉得你若晓得这件事,定也会万分伤神,见了我便更觉伤筋动骨,不若等你未醒过神,出去避避风头,待往后再做打算,哪晓得自己没个银两傍身,你放心,有过这个教训,我下次多存些银两,定不会再弄丢佛莲印牌”。
白枍神伸手揽过她的腰,脑袋靠在她肩头道:“我的心,便如这块佛莲印牌般大小,装的下你,便装不下其他人,你不该想着亲近亲近我,却觉离家出走时银两比我更重要么?”
白仙柠呆了呆神,她觉得今时的白枍神格外会煽情,从前她晓得他对她情深,但情话说的实在有些少,不像今日,像是突然砸开一罐藏蜜,甜得她满心满脑舒爽。
窗外栖息着两只牡丹鹦鹉,抖了抖五彩缤纷的羽毛,嘎嘎叫了两句:“银两重要,银两重要”。
白仙柠转过头,怜悯的望一望满脸深沉色的白枍神,哈哈笑道:“瑞少帝送的鸟忒务实,想必那日硬送来给我,定有些王婆卖瓜的自得其然,夸说它们鸟品很圣洁,看来性情这个东西还是有劣根性,却不知哪个将它们配做个情种,实际上它们也许更物质些吧”。…
说着话从他怀里钻出来,伸手推开窗,身体依在窗沿上,托腮细教,眯着眼睛不厌其烦道:“小呵哒,说,我爱阿白,我爱阿白……”。
窗外吹过一阵细风,送来股幽幽花香,白仙柠抬眸望见窗台下吹乱秀发的黄袍少年,明明是个尊贵姿态,脸上却飞过一抹红色,手中捧一束紫幽色的勿相忘,抽抽嘴角尴尬道:“仙柠,你若他日得空,定要进宫来听朕抚琴,朕生平无知音,若得你欢喜,三生有幸”。
两只小呵哒似是忽然触到了语言的灵脉,精神抖擞道:“我爱阿白,我爱阿白”。
瑞少帝的脸色似染了层血酱,手中的花束却不知该不该再递过来,微一愣神,却觉手中空空如也,愕然抬目,但见白仙柠笑声爽朗道:“今日日头有些烈,难得皇上上心,这些花色吸光效果不错,便给它们搭个花伞吧”。
“……”。
出宫那日白仙柠趴在桌前托腮忧思,她怎样才能将上回从闰帝手里匡来的乾坤八卦炉运回小仙园,忧思一番觉得自己术法研习不精,于变化之道委实有些牵强,便去求助白枍神,请他帮自己把八卦炉也变作个小香炉状的东西,好带在身上方便些。
白枍神坐在她正对面,手中正持块洁白的干布仔细擦拭那口刚得来的神鼎,托在手中一番打量,方才抬目道:“你手上那枚锦鲤戒指,并非只是看着好看,倘若你想储存些东西也没问题,你唤它一声红茶,它便能打开”。
白仙柠惊奇道:“原来还有这种功能么?此前却没听你说起过”。
白枍神笑容幽深:“我养它们时,尚是个七八岁的年纪,便随意给它们起了个红茶,黑茶的名字,万年前出了些意外,我便将它们的魂灵寄养在佛莲幻境中了,当日你不肯认我,既想表明个赤诚决心,但怕遭你嫌弃,心中思量一番,没敢提及”。
白仙柠抚触无名指上的戒指,更觉神奇道:“没想到竟还有这样一层典故,这却确是个惊喜,这两条陪伴过你整个童年时期的锦鲤,定承载着你人生初时的梦想,我喜欢还来不及,绝不敢嫌弃”。
白枍神将神鼎收回袖子里,柔柔望她一眼道:“你喜欢就好”。伸手再拿过一个稳重的黑色方正木盒,眉色有些凝重道:“这颗镇魔珠……”。
白仙柠笑道:“你且收着,我本就是为你才将它赢来,如今唯有收尽这些神鼎,才能遏制那些修邪者的图谋”。
白枍神拉过她的手,认真道:“这些神鼎不属于任何时代,至少在先知的神明记载中,虽出现过诸多炉鼎制作的能匠巧神,以鼎制器也是个常理,但以此种材质熔炼的神鼎,当得上绝艺,我原本想,收尽这些神鼎,将其焚禁于神域的融魔炉中,但因你身中惑兽灵种之毒,这件事便暂且先放一放”。
白仙柠大为惊讶道:“这么说,这种毒很难解?”
白枍神道:“惑兽灵种自古以蛊惑人心闻名,但它其实并非是诞生于大荒古期的一种生物,或许还要追溯到更早时期,大荒古期虽尚未绝种,但其灵性日渐衰弱,绝不似这么强悍,若想完全拔除惑兽灵种,需取其母体胎液服下方可解除被惑兽灵种侵骨的痛楚”。
白仙柠闻言有些愕然,她觉得,这条解毒之法分外要命,倘若惑兽灵种成型,它母体中的胎液定然早已不存在了,更遑论时隔数不清的岁月长河,倘若这就是唯一的解毒之法,听来确有些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