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所说的昭昭,就是端茶女孩。
“嗯。”
被这么多人谈论,女孩缩了缩脖子,有些怯怯。
她不习惯这种成为焦点的感觉。
“快说说,男方怎么样,长得帅吗,家里是做什么的?”
“你查户籍的啊,搁着又不是娶你,人昭昭喜欢不就成了。”
一桌女人像是麻雀,吵吵个不停。
她们都是上了二旬的妇人,家里丈夫有点本事可以养家,所以不需要工作,每天的娱乐就是聚在茶楼闲聊八卦。
“我不知道......我跟他在柒江桥上见到的,我们都没说过话,但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松雄县的平民女子,对婚姻观念看得很淡,基本双方看对眼,父母应允后,那事情就算是成了。
前几年联邦征兵,松雄县很多壮年男子都被强征入伍,已就形成了女多男少的局面,这里的女孩们都很会推销自己。
而且女孩能把自己嫁出去,还算是为家庭减轻了负担,对此女方家里甚至会给男方送礼。
再说到放纸灯拉结绳,其实不过是松雄县流传的一个说法。
女孩用自己的红色衣物拆出一条千米长的线,然后将一端束在升空的纸灯上,另一端则绑住自己的手臂,等到纸灯内的蜡油燃烬,就会掉落。
这时如果有男子捡到,他若是适婚年纪,可以轻嗅结绳上的气味,满意的话便牵线来找女孩。
做这些有几个必要条件,第一,女孩事先得去神社求过姻缘;第二,必须离神社不超过两公里;第三,得是午夜,因为夜里视线不好,纸灯熄灭后,女孩不知道它会落在什么地方,比较有神秘感。
这些,都是崔远从那个叫做晚燕的女生的记忆里了解到的。
“喔哦~”
女人们发出吁声。
在她们的起哄下,昭昭脸蛋熏红。
“不对啊,你俩都没说过话,是手语传递消息吗,要不怎么知道他要娶你?”
这时有人发现了问题。
对此,每个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也说不清楚呀,很奇怪的。他就指了下我,我就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娶我。指向柒江桥边的神龛,我知道是上香节。又指了下月亮,我知道是晚上。整体意思就是上香节晚上,会来娶我呢。我们不用说话,都能明白彼此的意思,这种感觉很奇妙,所以我喜欢跟他呆在一起。”昭昭回答道。
“看不出来啊小妮子,平时老老实实,居然还会说情话,腻死人不偿命哟!”
几个女人自然不信,只觉得女孩不想告诉她们实话。
昭昭的表情却格外认真,嗫嚅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个月的上香节,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今天吧。男方今晚会来吗?”
女人们打开了话匣子。
昭昭摇头,回答不知道。
“那男方长什么样,和你同龄吗?”
昭昭继续摇头,还是回答不知道。
这时候,二楼有来客叫了句上茶,女孩总算找到托辞,端着盘子忙不迭冲上楼。
一桌女人有些败兴,见女孩离开,立马转换了口吻。
“我看,肯定是爹妈嫌她累赘,想把她嫁出去,随便找了个哑巴呢。”
“不然怎么支支吾吾,肯定不好意思说呗。”
“我听人讲,她是个孤女来着,茶楼的老板收养她,想给自己儿子当童养媳,结果第二年儿子就得病死了,只能留她在茶楼当服务生。”
人前人后,一桌女人态度转换的极快。
崔远在一边听得明明白白,心中波澜不惊。
人性在小地方和底层群体里,总是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就好像这样一桌互称姐妹的女人们,说不定哪天,就会因为碎嘴和虚荣心撕破脸皮。
毕竟除了至亲,没有人希望你比他过得好。
拉结绳寻到的姻缘,在传说里是得到了神的赐福,对于昭昭能有这种运气,女人们都怀着嫉妒心理,只是连她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点罢了。
崔远不再关注对桌的女人,转念回到对黑色线桥的思索上。
这次出现在昭昭身上的线桥要狰狞很多,比晚燕身上的还要恐怖。
他不明白这种黑色线桥的粗细,对最后的死亡裁决有什么影响,只觉得这次的事情很不简单。
线桥是相连接的,总有一端的人要杀死另一端的人。
此时的线桥,一端出现在昭昭身上,而另一端却不见踪影。
崔远不知道谁会是最后的被杀者,也不知道另一端的人在哪。
就意愿而言,他不希望昭昭会死。
她才豆蔻年华,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总是会让人觉得惋惜。
崔远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帮人摆脱这种死亡诅咒。
自己人为干预,是否可以打破预兆。
比如,让线桥两段的人不见面,再或者提前做好准备,在一方杀人的时候,立即制止。
想到此,他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一口,随即开始等待。
就这样,时间悄然到了下午。
崔远目光游离,视线偶尔扫过门厅处,留意每个进入的客人。
直到一名穿着教士长袍的男人出现,崔远才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他身上。
这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大概五十出头,长相无奇,浑身散发着一股懒散劲,走路都有点虚晃。
一身黑色的教袍罩在身上,只是胸前却没有官方教堂的职务印章。
很明显,他不是官方人员,只是个游方教士。
这类群体,身份和民间说的师婆差不多,大都出席在村镇和富家宅邸,主持一些小型和非官方化的祭神活动。
这教士同崔远一般,进来后,第一时间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便静静看着门厅外,像是在等人。
游方的民间教士,并不是什么稀奇职业,能引起崔远注意的,是他一进来,其身上就探出一条金色的线桥。
然而,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线桥的另一端竟然在延伸下逐渐和崔远绑定在了一起。
这特么。
什么情况?
崔远懵了。
他不明白,怎么会有金色的线桥。
黑色预兆死亡,那这金色是什么玩意?
把目光锁定在游方教士身上,崔远开始着重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没过多久,教士忽然从袖口里摸出一块精致小巧的罗盘,开始操纵着里面的指针转动。
崔远眼睛一眨不眨,捕捉着他的每个动作。
教士似乎在借助罗盘推演什么。
他的手法非常精细,罗盘里面的每个指针都没牙签大,但教士总能将其推到想要的位置上。
观察着他手里的罗盘,崔远眼睛再度有了一种酸胀感。
在教士推演结束的一瞬间,整个茶楼宛如玻璃破碎,世界坍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璀璨星河。
一个巨大星盘悬挂在头顶,发出嗡鸣声。
在凝视星盘的一刻,崔远脑海中自然而然地跳出了一行信息。
“水鬼迎亲。”
随后,星海崩塌,再度睁眼,自己依旧坐在茶楼。
他的心跳难平。
他窥探到的信息,是教士的推演结果。
这个教士,
是有真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