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远咧咧嘴。

这么狗血的剧情让他有点无语。

喝口热汤的功夫，就听老头继续陈述，“这姐弟两人自此失踪，一去便是十一年光景，等被家族找到时，早已成婚有了家庭。当然，最后结果如何那是更加隐秘的事了，外界传闻，两人在被找到后，迫于巨大压力下，夫妻两人被逼自杀，以死净清家族颜面，两人亡去，也缓和了当时宇山和夏正两家的关系。

最后带回来的，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娃。老家伙宣称她是夏正氏的种，按理该被送回夏正，但人家却抵死不认。

毕竟一无德之妇，在外和别的男人生活了十一年，这孩子到底是谁的种，哪个能说清？当时流言蜚语漫天，就算这女娃真的夏正氏的种，他们定然也不会承认。

现在一晃又是十年，女娃养在宇山氏，长大了，天赋很好，没让老头失望，暮鼓之年，他有立对方当继承人的意思。

不过前不久，夏正家的人却出来阻挠，承认了女娃的身份，要求她认祖归宗，并竭力反对老家伙交接权位。

就连宇山家，崇和霍两氏分支，都出声质疑。这般情形下，接任仪式唯有掐断，老家伙无其他子女，所以这宇山家家长的位置，只好从崇和霍两氏里挑选，三家对此争议很大。”

小老头说得嘴唇干巴，抿了口小酒。

基本把事情的前因概述清楚。

“所以他委托你的事情是什么，为什么要我帮忙？”崔远还是没明白这个问题。

老头会找他帮忙，定然是看中他能驾驭超弦的能力。

可到是说了一大堆，似乎都和这项能力不沾边。

“驱鬼只是我的副业啊，请神才是本职。这种宗祠、礼制和传承一类的，人没法做选择，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请神做决策！”

话说到这份上，老头斜瞟崔远一眼，意味深长。

眼神里六分鄙夷四分叹惋。

传达的意思大概是：你这年轻人如此愚笨，竟能成古武世家传人，老天瞎眼！

崔远读懂，心中郁闷。

自己不是这世界的土著，怎会知道那么多家族规则和行业门道。

“所以你是去请神，然后给宇山氏选继承人？”崔远还是不解，“可这让我帮忙起什么用？”

“如果单纯选个继承人，那自然好办。从两家找有潜力的后辈出来，按照传统祭祀，请宗族神，然后抉择，听从神明线桥的指引，最后选出继承人，这样的传承方式不会有任何争议。”三共老头面色微带揶揄，压低声音，顿了顿道，

“可现在问题是，老家伙很执着，他指定，必须由那个抱回来的女娃接任自己的位置！”

“为什么？”崔远愕然，感觉事情逐渐诡谲起来。

老头摇摇头，冲崔远招手，示意他凑近。

崔远把脸贴了过去。

“那老家伙想造假，想当着两家人的面，给神明的决策作伪。他要让那个抱回来的女娃娃，名正言顺地接任自己的位置！”

说话间，吐出一口浓郁的肥肠味。

崔远捂着鼻子听他讲完，顿时恍然。

按照小老头的意思，那个所谓的宇山家家长，是想让三共老头作神明的接引人，并在几大家族面前，伪造神明指示的结果。

神明沟通现世的媒介是线桥。

而能影响线桥的，只有超弦。

所以老头让他帮忙的目的显而易见。

“我对你小子还是很信任的，某人相信你是局外人！”小老头把事情全部讲完，拍了拍对坐人的肩膀。

也不说破，让年轻人自己领会。

在对崔远身份一无所知的前提下，敢把这些事情告诉他，是小老头有足够的把握。

不管是崇、魏还是夏正氏，到如此隔代千年，血统早就淡化了，没有能驾驭超弦的后人。

老头故此肯定，崔远是这几大氏族外的人，还是那种一脉单传，血统纯正的古武后人。

不在局内，就没有泄密的风险。

剩下的事情便是通力合作，一起捞好处！

.......

时间来到深夜。

某间两床位的客房内。

崔远没有入眠，瞪眼望着天花板，心情格外烦躁。

屋中酒气味冲霄，鼾声震天。

三共老头睡在另一张床上躺尸，雷打不动。

崔远有些后悔了。

如果之后几天的夜晚都要面对这种情况，真不如自己在公园躺椅上舒服。

默然无语。

呼。

吁气。

崔远起身穿鞋，放弃了入睡的念头。

这种偏僻小巷里的旅馆，环境可谓极差。

出了客房，这间筒子楼外是污水处理厂，站在走道上，夜风带进的臭味刺鼻。

墙上斑驳，有无法洗涮的赃物和涂鸦。

比起崔远上次住的旅馆，这里档次低了数倍，而且还不知道窝藏了多少灰色产业和特殊群体。

逃犯、毒枭、小偷、吃腿饭的......

制度不健全的社会体系下，往往会滋生腐败，没有解决的手段，却总寄希望于神和教条能约束一切。

这里的空气让人窒息。

崔远决定出去吹会冷风。

此时屋外天穹上，两轮残月正在逐渐闭合，拼凑成一面金色铜镜。

一轮月实，一轮月虚。

真假各一。

这是一副诡异的天象，却无人发现。

当崔远走出旅馆抬头时，他却看到了。

依然，只有他能看见。

一条红色线桥从月华中洒下，不知归去何处。

虚无的月亮被红线挂着，像是一盏纸灯，被人放上高空。

......

落桐市，一所学院的女子部内。

午夜时分，同样有人未眠。

宿舍里亮着烛灯，女生躺在床铺上，翻着一本旧版辞典。

她的床铺上花花绿绿，挂着各种手工编制的装饰品，身边的墙壁更是贴满卡纸，纪录了每天的生活。

她有记事的习惯，因为平日里总是忘记细节。

她的记忆很凌乱。

“周姐，你再不睡，人家都湿了......”

对铺的舍友已经第二次起夜，看到女生还没睡觉，不由嚷嚷道。

女生瞟了她一眼，没搭理。

两人关系很熟，不需要过多交流。

“你怎么这么刻苦，看得我眼睛湿润。”女舍友钻出被窝，顿时冷得直达哆嗦。

“导员说，我背完辞典，就给我批假。”女生淡淡回答，说话间信手把手上的书册翻到新一页。

“你居然当真了？”女舍友看着那本比自己头都大的旧版词典，人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