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希望家长他还能撑过寒冬。”两名中年人也都叹口气,语气凝重了几分。
听着几人交流,崔远走在末尾。
一切都仿若从没发生。
一切都好像幻觉。
三共老头和两个中年人都没有相关记忆,而自己却记得事情的经过。
他有点无法分清。
神龛掉落的事件是自己的幻想,还是真的发生了,只是他被送回了事件发生前。
这种不可抗力事件,让他感到后怕。
话题结束,一路无言。
等在厅堂吃过午饭后,就由几个佣人带着一老一少下去休息。
一路上,被叮嘱了一些宇山家的基本规矩,还有哪些地方对他们限足后,今天的事情就算是结束。
宇山氏的庄园处在郊外,距离城区有十几公里路程。
当然,如果两人要外出的话,可以通过现在宇山的代理人,也就是引路的那两名中年人,经过他们的指派,让司机接送。
这个说法很微妙,直白点来讲,就是崔远和三共老头想要出去,需要得到两个代理人的应允。
这相当于变相圈禁了他们的活动空间。
由此可以看出,宇山家对他们的礼遇仅仅是流于表面的,这个家族之所以能在时局动荡中屹立不倒,靠的还是那份强硬手腕。
和他们的图腾花刀鬼一样,宇山家人刚愎、排外,这种性格几乎是一种传承。
不管外人与之处在什么样的利益关系上,都不会取得他们的半点信任。
不过奈何人家表面工作处理的好,崔远和三共老头也没滋生什么抵触情绪。
被安置在一处别院,和老头隔墙而居。
修缮简约的平房,透露出一种日本民宿的美感,坐在和室内的榻榻米上,拉开格子门,一眼便能望到玄关外的红枫树。
诗意般的美感,没有喧嚣嘈杂,比在松雄的旅馆不知舒服了多少倍。
后院有个杂物间,但据崔远猜测,这里以前可能是个书房,因为里面堆放了不少典籍书册,只是长年无人打理,书页氧化发黄,受潮虫蚀严重。
估计得放了十年往上。
据此推断,这个房间的原主人,可能很久没回过家了。
颠簸劳碌了几天,崔远先是放松地在洗浴间泡了会澡,然后换上佣人提前准备在室内的睡衣,在卧房里小憩。
等醒来,时间已然到了下午。
差不多四点左右。
入冬,天黑的很早,日暮已然西垂。
这个没有什么娱乐方式的时代里,无事可做,崔远只能找来杂物间里,基本还算完整的书册,阅读打发时间。
直到五点过后,有佣人来送餐,才打破了屋中宁静的氛围。
三荤两素,还算丰富。
“晚七点以后呢,客人是不能随意走动的,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需求,可以拉门环,外面有佣人听到了自然会来敲门。其他任何时候,不管什么动静和声响,都是不能出门的。宇山家绝对安全,不用担心有特殊状况,如果发生了,我们也会主动敲门通知客人您。”
崔远用餐之际,女佣没有走,跪坐在榻榻米上。
她要等着收捡碗筷,也顺带告知崔远一些宇山家的规矩。
崔远秉承着上一世的习惯,虽然食量大,但用餐很斯文,不紧不慢。
他听着皱了皱眉。
晚上七点之后不准许出门,也就是说直接禁足了。
虽然宇山家的规矩,不只是针对自己,但还是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麻烦您了。”女佣鞠躬。
“好。”崔远答应下来。
“如果客人呆得烦闷,屋中是有唱片机的。”
用餐结束后,女佣收拾好碗筷离开。
崔远静坐了一会。
走到桌柜前,把一张黑胶唱片放入唱盘。
捣鼓了一阵后,喇叭里传出了旋律。
女子的歌声很快在和室内响起。
“我家院里有口井,
妈妈总是朝井里呼喊我的小名。
我想回应她,
嘤咛嘤咛……
我发出婴儿般的哭声。
可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这时候,井上有动静。”
很熟悉的歌词,这首小调在白梅国非常出名。
他在松雄就不止一次从伶女嘴里听到。
虽然歌词很诡异,但旋律却是温情暖心。
讲述的内容是古时期,一名女婴被抛弃在荒山,被女鬼养大的故事。
这种题材的歌曲受众一向很广。
和室里放着唱片,崔远坐在玄关处的躺椅上看书。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七点,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这时候,
崔远感到手上有些发凉,抬眼看去时,竟然是一点碎雪。
雪花飘落,一点点,逐渐下大。
他耳朵微动,听到了一丝异常。
和室里,留声机的唱针,划过唱片的声音消失了。
这证明着唱片已经播完。
只是很奇怪的,歌声却没有停,幽幽女子的唱腔,仍旧盘旋在室内和小院中。
崔远感觉奇怪,他从躺椅上起身,走入和室。
唱片机此刻已然停止工作,喇叭里没有任何声响。
气温下降,崔远打了个寒战,觉得身体有些发僵。
他竖着耳朵仔细听了一阵。
可以确信声源就在自己居住的别院里。
那么谁在唱歌?
这个居所只有自己一个人!
忽地,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细碎脚步声。
是从后院传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只要处在精神紧绷状态,五感就会变得十分敏锐。
崔远皱起眉,面色深沉。
果然。
这宇山家有问题。
崔远在壁龛里找到一把修剪花枝用的锯刀,握在手中,悄然走出和室。
他放轻了脚步。
后院。
一个人影站在黑暗里,身形未动。
崔远出现时,刚好暴露在对方视野里。
“谁?”
凝视前方,崔远握紧手中锯刀,肌肉紧绷随时准备进入格斗状态。
幽幽歌声依旧在院里飘荡。
但是很奇怪,前方的人影似乎不是发声者。
那人缓缓从黑暗阴影里走出。
是名女子,穿着黑色居家服的女子,崔远白天见过。
知道她叫宇山耶柳。
此刻女子手里提了两柄木刀,黑色长发上染了几片白色雪花。
她秉承了滨海女子的柔美长相,脸部轮廓很柔顺,但眉宇间却透露出一抹刚毅。
右腮帮微微鼓起,她仍在嚼着东西。
她并没有发声,走进后,把其中一柄木刀丢了过来。
崔远一把接住。
“再来一次。”女子只是淡淡吐出一句,随即身体慢慢下弯,形成曼妙弧线。
木刀被她别在左腰,双手反握住,作出拔刀式。
“一个罪恶的人低着头。
一个说谎的人被看透。
腐烂的脑袋喂了狗。
该死的心脏被解剖。”
幽幽歌声在小院里飘荡着。
雪夜,男女持刀对峙。
歌声仿佛具有穿透力,崔远感到头脑发涨。
而女子似乎听不到,歌声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