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桐市，落桐学府。

武院某训练部内。

日薄西山，酒红色的微光撒入格斗室。

众多学生已然退场，只有一人被留下单独辅导。

十段刀王看着自己面前的男学员，面容沉静。

晚霞折射在镜面的光晕，打在他饱经沧桑的侧脸上，显得庄严而伟岸，更似一座矗立的高山。

“方杨，你可知何为天才？”

蓦地，刀王开口了。

男学员愣住，他是第一次见老师这么严肃的提问。

而且这个问题，让他摸不着头脑。

“常人学不会的天才一学就会，常人学得会的天才不用学。”

他说出答案。

只是老师却笑了。

刀王缓缓正过脸，开口又问：“你觉得你算天才吗？”

男学员语气有些不坚定：“应该......算吧。”

“你的认知错了。”

十段刀王摇摇头，语气略单叹惋。

男学员咂嘴，感到大惑不解。

难道在十段实力的刀王眼里，自己都不算天才吗？

对视上老师威仪的目光，他看到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顿时，男学员豁然开朗。

“我明白了，老师，您是想告诉我，真的天才，是在优于常人的资质下，仍不忘努力的人吗。您想警醒我，即使已经拿到甲榜第一，也不能懈怠！”

闻言，刀王呆了呆，蹙眉道：“不是，我是想告诉你，真正的天才是不用努力的。”

“额。”

这话云山雾绕。

男学员表情变化，陷入迷茫，他已经听不出老师的弦外之音。

“方杨，你要走的路太长了，不要只看到眼前的风光，真正的天才，甚至需要你用尽毕生的心血去追赶。”刀王抬起脸，看着窗外的日暮，神情恍惚。

“真正的天才，不需要努力？”男学员念叨着，老师的这句话很奇怪，他不知道有什么深意，但听表面意思，他并不认同。

“一招上流刀术，普通的天才要学、要练，通常脑子会了，但手脚仍需要上千遍的练习，才能大成。”道王淡淡道。

“这个必然，真正的刀道大家，通常都要经历无数的锤炼。”男学员认真道。

“不。”刀王看着落日，似在追思，

“曾经，我还不是刀王的时候，年轻气盛自认为是天才，十七岁成就七段更是让我目中无人，看不起任何同辈。直到有天，我在一个小国游历，经历了一件事，才让我彻底改变了看法，十年过去，我至今难忘。”

男学员吃惊的张大嘴，他从老师的话中捕捉到了几组信息：“老师，您才二十七岁？”

二十七岁的十段刀王，太令人震撼了。

看眼前中年人的相貌，胡茬浓密，脸上全是风吹日晒留下的斑痕，说是四十都不为过。

刀王没有肯定弟子的问话，而是继续陈述：

“那是一个北方的小国，政局混乱，环境恶劣，一度成了联邦诸多流亡者和逃犯的避难所，藏污纳垢。就是那样一个糟破不堪的小国，一个不起眼的小镇，我遇见了一对父子。

那个父亲二十出头，拿着一柄鬼刀，我完全看不透他的实力。当时，他在教自己七岁的儿子练刀。

就是那样一个孩子，连钢刀都握不动的年纪，只要是父亲施展过的技法，他最多看两遍就学会了，用竹枝比划，演练便是大成境界。”

“怎么可能！”男学员出于震惊声音很大，心中的第一反应便是不信。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可能有些孩子，出生就受到了神明眷顾。”十段刀王苦涩笑着，

“普通人练刀，往往会了，只是脑子会了，但真正施展起来，身体却很难按着脑子发出的指令快速进行反应，那需要的是日积月累的练习，形成肌肉记忆。但天才不一样，他们脑子会了，身体往往也会了。他们的大脑，对四肢百骸的掌控力强到离谱，唯一缺少的只有力道。”

“真的有这种天才吗，我为什么从未见过。”男学员依旧无法相信。

“那证明你所处的地界太小了，看到的世界还不够宽广，等你多久走出联邦，你才会发现自己从前的认知有多狭隘。”十段刀王闭起眼，面容有些惆怅，“不过你也不需自薄，你已经足够优秀了，像那种天才，我一生只见过两个。”

“哪两个？”男学员受到老师褒奖，眼神火热，握紧双拳。

他是个不服输的人，老师说有人比他更优秀，他便想知道对方是谁，然后努力将其超越。

“一个是刚刚说的孩子，我只见过一次，之后听说他的父母都死了，可能是被仇家找到上门报复，那孩子独身逃亡，期间用木刀击残了一名六段高手。如果没有夭折，今年应该已经是十七岁，假若力量训练开来，按照他的天赋现在多半能有十段水平。”

刀王叹了一声，略带惋惜。

男学员嘴角抽搐，觉得老师的话属实夸张。

七岁孩童击残六段？

十七岁年龄，刀术十段？

不过，他却无力反驳，甚至开始半信半疑。

毕竟，这位老师从未说过谎话。

“还有一个，是我在宝山国遇到的，他是王室的一个天才。那个国家和我们白梅信奉的道德观念不同，尤其王室贵族，甚至世家，他们为了保证血脉的纯正，会在内部进行通婚。”刀王说道。

“近亲结合？”男学员瞪圆眼。

“那个孩子，是皇室内，一对亲兄妹诞下，他从小就有很强的神学天赋，能通过梦境，看见鬼神从而与之交流，现在不过二十岁，已经成了神学大师。”刀王娓娓道来。

“这世上，真的有人能看见鬼神？”男学员震撼莫名，“我们落桐的自然学教授，不是通过数据得出结论，近亲结合会诞下畸形儿、智力缺陷甚至先天残缺的孩子吗？”

“高风险高回报，如果父母有某些隐藏的优良基因遗传下来，是可能出现在某方面有杰出才能的孩子。”刀王说道。

“如果真有那般天才，那我等普通人该如何超越？”男学员问道。

他很有天赋，自以为是天才，身边的人也同样如此恭维。

但现在却开始自称普通人。

按照老师所说的天才标准，的的确确，他就是个普通人。

“等待机缘，鬼神的伟力是超越凡俗一切力量的，若是神明眷顾，机缘的线桥，会让你超越任何天才。”

十段刀王杵着长刀，此刻薄暮未央，他的身影越发显得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