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征婚启事”带来的反响也是越来越强烈。
因为朝廷对于嫁娶年纪的限制,在民间,这种“征婚启事”其实是很常见的。
毕竟这个年头交通不发达,消息也传递的慢,对于媒婆手头人选不满意的大有人在,很多人家想要一桩合心意的姻缘,都是自行想办法。
典型的招亲活动有“比武招亲”、“抛绣球选夫”等等。
李多多命令贴出去的这份“征婚启事”原本是溅不起什么大水花的,但是架不住赵明怀自身条件优越啊。
无论是人还是东西,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如今的赵明怀,对于山下各路恨嫁的超龄女子来说,不啻于一块油汪汪的肥肉。
之前是因为迫于官府限期成婚的压力,她们想着遇到个差不多的就嫁了算了。
后来一见赵明怀,哎呦,那简直就是天掉下来个谪仙,再回头看看之前的备选人,一个个就被衬成了歪瓜裂枣。
这赵明怀,人长得好,气质又文雅,聘礼又多——山他的家人发话了,聘礼可是良田百亩,金银若干呢。
这样的聘礼大富之家是断断看不的,但是对一般人来说,这就足够体面了。
再说了,凭着赵明怀的长相气度,就算不要钱倒贴,那也值得啊。
凡是见过赵明怀的女子,十个有九个立逼着家人来仙台山提亲,至于剩下的那一个,是觉得自己配不,只在家里哭,不敢起心思。
李多多每天坐在山崖看戏,能看见那些女子含羞带怯的温柔之态,也能看见下山之时她们和家人闹腾着要家人提亲的泼辣,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但是赵明怀不觉得有意思,尤其是他知道这些女子都是来相看他的之后。
他以的速度将凉亭的构造画完,就回了山,带人开始在山搭凉亭。
无论李多多如何威逼利诱,他都坚决不肯再下山一步。
谨王这个急啊,恨不能自己下山去替他相亲去。
而那些原本来相看过赵明怀的女子家人再来的时候,发现人不见了。
这可如何了得,一颗颗芳心顿时没了着落,个个哭哭啼啼,又闹着让家里人给找人。
她们的家人没办法,就找到了留守山下等消息的土匪们,说要见赵明怀的家人。
土匪们现在一个个也是旧貌换新颜,剃了吓人的络腮胡,穿了李多多给他们定做的统一服装,一个个看起来也颇像规规矩矩的家仆。
接待来提亲的人也是客客气气,按着李多多的吩咐就将那些人带到了谨王面前。
谨王这下高兴了,眉开眼笑地招呼了各家来提亲的人,顺带着还把那个颇有文采的秀才土匪给叫了过来,正正经经地把各家的情况造了个册,带给赵明怀细看。
谨王把册子放在了赵明怀面前,翻开,笑道:
“别看咱们兄弟现在落魄了,七弟你这选王妃的排场可比在京城还好呢!这会儿要是在京城,那肯定是轮不到我们来选的,肯定是父皇随手一指,随便给我们塞个人做王妃,高矮胖瘦都由不得咱们做主!”
“这下可好,你好好挑挑,挑个合心意的,气死那个李多多,让她一天到晚的把眼睛长在脑袋,居然还看不我七弟!”
谨王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赵明怀却一直没说话,脸一丝笑模样都没有。
等到发现他的眼神不对劲儿的时候,谨王终于闭了嘴,后背又开始冒凉气。
这可真是邪了门儿了,七弟这冷着脸的样子和李多多那个死女人是越来越像了。
赵明怀这才开口:
“三哥的话说完了?”
“说完了……”谨王松了口气。
赵明怀却不再客气:
“三哥,我对多多的心思,你是知道的,不管你觉得是为了什么,你都要接受这个现实。如果不能接受,那我宁可离开三哥,一辈子跟在多多的身边——反正三哥你原本也是知道的,我想方设法离开京城就是为了做个远离你们的平民。”
“若不是三哥你一意孤行,将我拉回这个泥潭,我如今怕是已经和多多过了琴瑟和鸣的生活。”
“而且,还请三哥谨记,多多她不是看不我,她只是还没原谅我。我也不会忘记,三哥你是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说完,赵明怀将那本翻都没翻一下的册子扔回了谨王怀里:
“这本册子里的人,还是留给三哥你来选吧,你挑个高矮胖瘦合你心意的人好了,毕竟你如今已经超出了年龄,再不成亲,多多可能会送你去坐牢的。”
“你,你们……简直是一丘之貉!就会拿我开涮,欺负我这个老实人!”
谨王咬咬牙,简单地抱怨了一句,以便于挽回自己的尊严。
至于心里话,他是半句也不敢说的。
什么琴瑟和鸣的生活,是锄头乱响整天挑大粪的生活还差不多!
什么不是看不我,只是不肯原谅我,哄鬼去吧,之前人家也没看你!
谨王暗暗腹诽着,出了门就开始发愁该怎么应付那些前提亲的人。
造这本册子的时候他就看过了,前来提亲的人家,没一家是省油的灯。
为什么呢,因为凡是省油的人家,是没有这个财力,也没有这个耐心为了女儿的亲事,又是兴师动众地来相看,又是认认真真地来提亲。
这个年头,京城皇子夺位,官员人人自危,老百姓们已经很敏锐地从粮价和赋税感觉到了乱世将至。
这个当口还能给女儿认真挑选夫婿的人家,那也都不是什么平常人家。
现在人家人也相看了,也门提亲了,他们总不能一个都看不吧?
要是真那样,谨王害怕自己出门被人给锤死,毕竟他那两万大军如今散落在各个山头,时刻保护他也是不可能的。
谨王想来想去,思忖了一会儿之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若是七弟实在不识抬举,他就舍身为兄弟,自己吧!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都到这个份儿了,京城贵女什么的是不能奢望了。
若是能在这里给自己挑个得力的妻子,也是个不错的事情。
至少将来真到了造反那一步,背后还有个人帮衬。
于是谨王也不去找李多多闹腾了,安安静静地窝在屋子里认认真真看册子了。
几十里以外的县城府衙内,一个长相艳丽的少女却在家里闹腾不休。
“……我不管,我就要嫁给赵明怀,我这辈子非他不嫁,你们不让我嫁给他,我就去死!”
说着,手就拿了把剪刀在脖子比划着,艳丽的面容满是肆无忌惮的威胁。
奴婢们被自家小姐这决绝的样子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个跪在地苦苦哀求她放下剪刀。
闻声赶来的中年夫妻看见这个场面,一点慌乱的神色都没有。
夫妻两人谁也没有要妥协的意思,中年男人张口骂道:
“我们辛辛苦苦养你十八年,就是让你这般威胁恐吓我们的?不争气的东西,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要是真的想死,你就赶紧去死,别这么在家里闹腾,传出去惹人笑话!”
“爹!”本来还拿着剪刀闹腾的少女愣住了,气咻咻地喊了一声,又喊了一声:“娘!”
“别喊我!我和你爹一个意思!你今年已经十八了,不是八岁的小孩子了,还给我们来这一套,真是不长进的东西!”
妇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沉静,似乎对女儿这套一哭二闹三吊的手段已经习惯了。
她走到桌前,从桌的针线筐里又挑了一把剪刀递给女儿:
“你手里那把剪刀太钝了,不太好用,用这个!”
“我,我……”
面对如此强势的爹娘,陈婷婷很快崩溃了,气的跺脚大喊:
“你们都不疼我,你们都不管我的死活!”
“疼你有什么用?还不是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来气我们?”
妇人说罢,又转头对丈夫说道:
“先前给她准备的那一万两银子的嫁妆还是卖了吧,回头你看看王媒婆那里送过来的人选,有差不多的就把她打发出门算了,何苦天天这么留着给咱们自己找气受!”
妇人的态度很淡定,还透着几分坚决。
中年男人立刻点头:
“没错,早两年把她打发出门,哪里有如今这么多事儿?我这就命人去叫王媒婆来!”
要是李多多在场,肯定要给这两口子鼓个掌点个赞,这才是父母教育儿女的正确方式。
只是可怜了陈婷婷,被父母这一唱一和直接打垮,心理防线全面崩溃,扔了手里的剪刀,瘫在椅子哭哭啼啼开始控诉:
“这事能怪我吗?明明一开始去相看,你们也是愿意的,好不容易我看这个人了,你们却又不愿意了,为什么呀?他哪里不好了,怎么就配不我了?爹你不过是的个县令,怎么就瞧不他了?!”
“是,他样样都好,样样都让人喜欢,可偏偏他叫这个名字不好。”
陈县令听女儿哭的这么有理有据,语气也不由软了下来:
“就在昨日,爹爹已经接到了京城那边送来的消息,谨王带着七皇子跑了,大皇子手下的人正到处搜罗他们呢……”
“这些都是他们皇家的事情,爱怎么争怎么争去,关咱们什么事情啊?只要爹你不胡乱站队,不掺合进去,咱们到底怕什么呀?”
陈婷婷不耐烦的打断了陈县令的话。
陈县令无奈叹息:
“所以才说呀,我是一点儿是非都不愿意沾染,可偏偏那个七皇子,他大名就叫赵明怀!”
“爹,你的意思是,仙台山的那个赵明怀,很可能就是七皇子?”
陈婷婷一双波光滟敛的眼睛呆滞了片刻,骤然就像两团火焰一般亮了起来:
“就算他真是七皇子,那也很好呀,嫁了他,我就是王妃!爹,虽然说当官要谨慎,可以有句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
“我要是嫁了他,他万一以后真的做了皇帝,爹你还做什么县令啊,你就是国丈!”
看着女儿闪闪发光的眼睛,陈县令一阵头疼。
刚刚才说好的不站队不掺和呢?!
真是美色误人,不分男女!
看着为美色而头的女儿,陈先林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说下去了,反正按照惯例,不管他怎么说,女儿都能找出理由来反驳他。
与其在这里打嘴仗,不如干点实在的。
陈县令面无表情地带着妻子走了出去,吩咐下人:
“把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给我收起来,把人给我看好了,随她哭闹,就是不准放她出去!”
“是!”
刚刚还苦苦哀求大小姐的奴婢们齐声答应,那些害怕惊慌全都没了,非常从容的去关门关窗收拾东西。
老爷发话了,她们照着老爷说的做就行。
陈县令夫妻俩又商议了一番,决定分头行动。
陈县令这边写帖子去回绝仙台山的那家人,陈太太就赶紧请王媒婆来,再捡好的人家挑。
毕竟女儿这已经超期一年了,再不给找个人家,他这县令就当得太说不过去了,到时候劝导民众按时成亲,都会底气不足。
屋内,陈婷婷看着被收拾得空空荡荡的卧房,心里明白这回的亲事十成十是要凉。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人家是不是什么七皇子,将来能不能当皇后什么的,她只在乎自己到底能不能嫁给那个谪仙一般的美男子。
虽然她是女儿身,可她挑男人也是最看重皮相的。
只可惜她从未遇到过合心意的男子,如今好不容易看这么一个人,要她撂开手,那绝不能够!
爹娘如今肯定是不可能成全她的,这事儿还得靠她自己才行。
至于到底要怎么做……向来大胆有主见的陈婷婷很快有了一个主意。
“来人啊,我要吃饭,我要喝水!”她大声喊到。
由于陈婷婷已经空着肚子闹腾了大半天,伺候她的奴仆只以为她是真的渴了饿了,也没多想,就端来了饭菜茶水,送到了她面前。
陈婷婷看着面前的饭菜,嫣然一笑,抓起饭碗就砸在了地:
“我不吃,你们重新去给我做!”
“大小姐!”
奴仆们惊觉不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就见她们的大小姐一跃而起,撞开半闭着的门就跑了!
“告诉我爹,我去找赵明怀了!”
院子里远远传来陈婷婷的喊声,还有马匹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