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语气里有软化的迹象，慕君临握着她的手，在她掌心轻轻挠了下，“眉眉，甲之砒霜乙之砒霜，我们认为是对阿煜好的对的事情，于他而言未必就是好的对的，就像你我当年，如果你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谁又知道我们后来会怎样。婚姻这种事情啊，如人饮水冷水自知，不身处其中谁也不明白个中滋味。”

姜展眉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不满的冷哼，“别逮着机会就对我说教，也不要跟我提及从前的事情。”

“眉眉”慕君临知道她定然是想起了从前的事，只觉得满心的苦涩，想说些什么，触及她眼底的冰冷，所有的话都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姜展眉轻瞥了眼顾明烟，虽然不是命令式的口吻，语调却凉凉的，“你们夫妻自从结婚后就很少回慕宅，这次正好在家里住几天，有些事情我也好跟你说说。明烟，你没有意见吧？”

询问的语气，话里的意思却是不容置疑。

慕泽煜哪能不知道他亲妈的用意，刚要开口拒绝，就听到顾明烟语调温软的应了下来，“好啊，正好我可以跟岚姨学习做糕点。”

一举一动拿捏的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丝毫的错处来，就是对儿子太不上心了点，对此姜展眉是心有不悦的，却也没有再挑剔什么。

…… ……

虽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慕宅里里外外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慕泽煜穿着浴袍，腰上的带子随意的系着，松松垮垮的，手里捧着红酒杯轻轻晃动着，惬意且慵懒。

瞥见花园里陪着慕夫人散步的顾明烟，两人看起来还挺融洽和谐的，脸上闪过一抹讶异的神色，继而深邃的黑眸里漾起神色不明的笑。

“爸，妈今天的态度怎么这么善变，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胡说八道什么，你妈为了生你可是差点没了半条命，你这个混小子有这么说自己亲妈的吗？”慕君临火冒三丈，拿起手边的东西，也没看是什么，就朝慕泽煜身上砸了过去。

慕泽煜一个闪身，带着凌厉风声的书就落在了他身后的窗户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爸，您悠着点，窗户要是碎了的话，我妈妈肯定是要上来问原因的，我可是不会替你隐瞒什么的。”

“你个混小子，我看你妈妈说的一点没错，你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慕泽煜这话虽然怒气满满，眼底却是含着笑意。

“爸，我们现在说的是我妈的态度问题，麻烦你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慕君临保养得宜的脸上是无奈宠溺的笑容，“还能怎么了，还不是被你那几个叔叔伯伯都抱上了孙子孙女给刺激的。”

“爸，我觉得清柠虽然还在上学，但是已经满18周岁了，你们要是真的想要抱孙子的话可以让清柠生一个，到时候毕业了也孩子也有了，一举两得，简直完美！”慕泽煜眯了眯眼眸，真心实意的建议。

慕君临重重哼了一声，警告意味明显，“你跟明烟结婚不是一年两年了，已经三年多了，不是你妈非要针对她什么，任何一个婆婆都无法容忍的。除非，你们打算做丁克，否则要个孩子宜早不宜迟。”

“我没说不顺着妈的意，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你想要等到什么时候？”慕君临身为雁门门主，当年一眼就喜欢上了司令的掌上明珠，为了能够娶到佳人什么方法都用了，最终抱得美人归。

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颇有几分语重心长，“儿子，别看你妈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真的发起火来我都扛不住。你要是不想明烟的日子太难过，就别在你妈面前刺她的眼，她气来得快消的也快，等我晚上再好好哄哄她。”慕君临即使曾经再如何风云叱咤，在心爱人的面前都跟温顺的老虎一样没有丝毫脾气。

“行了，时间不早了，各回各房间，各哄各的老婆。”慕泽煜狭长的眼眸冷意划过，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爸，我跟您说的解散阎门您好好考虑，我不是跟您商量。”

“臭小子，你现在是在命令我吗？”

慕泽煜才不怕他老子发火，将酒杯放在慕君临面前，语气散漫道，“您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我走私军火贩卖毒品不成？违法乱纪的事情我要是做了，我妈妈不打死我，我老婆也要将我撵出家门的。”走至门口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眸似笑非笑道，“妈从温柔似水的大家闺秀到如性格娇纵，这可都是爸您的功劳，教训别人之前麻烦先看看自己。”

“……”慕君临气的拿起酒杯就朝着他砸了过去，这个小混蛋，真是生来气他的。

慕泽煜眼明手快的闪身出去，并体贴的关上了书房的门，听着酒杯砸在门上，应声而碎的清脆声，薄唇勾勒出浅淡至极的笑。

看着儿子灵敏矫健的躲过，慕君临哂笑出声，猛然间想到忘了件重要的事情没有说，不免头痛不已。

罢了罢了，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要是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的话，将来还怎么放心将偌大的慕家跟阎门全都交到他的手上。

…… ……

顾明烟已经陪着慕夫人在花园里逛了两个多小时了，她穿的单薄，秋风吹在身上凉的刺骨，瑟瑟发抖。

姜展眉早就注意到了她不自认的神情，心中有气，想要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一直说些有的没的，就是没有要回屋里的意思。

“明烟啊，你欧伯母的女儿快回来了，我打算请他们一家来家里做客，你觉得意下如何？”

欧伯母的女儿？

顾明烟脑海里过滤了下，结果对应的只有欧雅萱盛气凌人的脸，对于慕夫人口中的欧伯母跟其女儿没有丝毫印象。

见她面露茫然，姜展眉脸上不免带了几分不悦，“你欧伯母是我最好的朋友，欧家跟咱们慕家是世交，我早就叫你不要将心思放在工作上，你将来可是要做慕家的当家夫人的，连世交家的长辈都记不清，如何能胜任慕夫人的位置？你要如何与阿煜比肩而立，做他背后坚强有力的后盾？”

“妈，我很抱歉！”顾明烟倒没有因为被骂生气，的确是她没有用心，主要结婚三年来她来慕宅的次数屈指可数，“以后我会用心的，还请妈多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

看她态度毕恭毕敬，不骄不躁的，姜展眉多少还是满意的，“我只有阿煜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偌大的慕家跟阎门都是他的重担，我知道你的心思，无非是觉得女人有独立的工作才有一定的尊严，可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你的尊严是重要，难道慕家的脸面就不重要？”

“妈，我……”顾明烟多少明白了慕夫人的用意，但是让她甘愿留在家里跟别的豪门阔太太那样有事交际没事美容，她还真的学不来，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您觉得我的所作所为不合格，我也不是您心目中理想型的儿媳妇人选，但我跟阿煜既然已经结婚了，我们夫妻就是一体的。妈您爱阿煜，你们是世间最亲密无间的人，可我也是他的太太，我们才是一生中彼此的依靠。”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跟阿煜是彼此的依靠，那我这个生养他的亲妈就该靠边站了是吗？”姜展眉怒不可遏，用力掐断一朵盛开的玫瑰，重重的丢向顾明烟的身上，“顾明烟，别仗着阿煜喜欢你护着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婆婆吗？”

不是没有听出慕夫人话里的深意，顾明烟却是低头不语。

慕夫人长相清丽温婉，尤其是一双不说话都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睛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这也是即使不被喜欢认可顾明烟依然喜欢她的原因，而且她也很清楚没有哪一个母亲能够接受自己的儿子处处维护另一个女人。

妒忌是万恶之本！

再如何温婉大气的人，多少也会妒忌辛苦养大的儿子全身心为另一个女人着想的。

虽然她跟慕泽煜是协议结婚，但只限于天知地知，他们二人知晓，在外人乃至慕家人的眼中，她就该承担起慕家少夫人的职责，而不是任性的想要工作就工作，全然不顾及其他。

顾明烟蛮理解慕夫人的心理的，可理解是一回事，认可是另外一回事。

她理解却不能接受，也不会让任何人左右她的生活，她想要的一切。

这个繁杂的社会本就藏污纳垢，好不容易来到人世间走一遭，她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如今她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有些事情，不是想要忘记不计较就可以的，她也不会忍让退缩。

从她用一生做赌注嫁给慕泽煜那天起，她就注定要跟柳美娜不死不休了。

哪怕她们背后有人撑腰，她也不死不休！

见她一直低眸不语，活像受气小媳妇一般，姜展眉看了更加来气，“哑巴了，不会说话吗？别装出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阿煜看见了还以为我将你怎么着了。”

风吹树梢沙沙，树影婆娑，顾明烟的手背上有被玫瑰花刺划的血痕，她看着远处山对面的黑暗，唇角弯了弯，“妈，整座慕宅的设计都出自您的手，您当初为什么选择跟爸住在阳明山这里呢？”

姜展眉神色有些怀念，更多的却是僵硬，夹杂着泠泠的冷意，“你想要说什么？”

顾明烟毫不畏惧，虽然笑意温婉但可见其眉宇间的锋芒，“妈您当初顶着压力嫁给了当时阎门门主的爸，没少受到各方面势力的威压，可是妈您虽然柔弱却全都顶了下来，我虽然没有妈您当年的风采，但媳妇也不是全然无用的草包，我跟您保证，该学习的学习，绝对不会丢了慕家还有您跟爸的脸面。”

姜展眉被勾起了不少的心事，神色也不复刚才的冷漠，淡声道，“既然你有那个时间跟精力，我这个做婆婆的也不会故意为难你什么。以后你每个月抽空过来慕宅，我会将该教的都交给你，以免哪天闹出笑话丢了我们慕家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