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青没提前告知,其实是有点坏心眼的。眼前这男人差点废了她的右肩膀,她小小的报复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芙蕖有些激动:“那你怎么不早说?”
姜宝青有些惊奇的看了一眼芙蕖,这个看上去端重自持的丫鬟还是头一次露出这等着急的神色。
“反正我提前说了他也是要受这一道的。如果受不过,还治什么腿?”姜宝青声音平平道,“以后几乎天天都这么疼,要是挨不住,早点告诉我,也省的费功夫了。”
“继、续。”这两个字,几乎是从青年牙缝里挤出来的。他额上大滴大滴的冷汗滚落,他一声未吭。
芙蕖狠狠的咬住了嘴唇,眼里盈满了泪。
姜宝青看了一眼青年,拍了拍白芨的肩,让白芨让开。
白芨脸色也不大好看,但还是依言让到了一边。
姜宝青蹲在青年前头,把手伸进了木桶里,摸上了青年的小腿。
剧痛让青年根本无暇分心去在意这些。
他闭着眼,紧紧抿着唇,死咬着牙关,不肯吭半句。
姜宝青纤细的手指开始揉按着青年腿上的各大穴位。
芙蕖在一旁道:“姜姑娘,不麻烦你了,我来替少爷按摩吧。”
姜宝青看了一眼芙蕖,拒绝了:“这位姐姐,我这不是随便按摩的,按压穴位的顺序以及手法都是有讲究的。”
芙蕖愣了愣:“姜姑娘可以教我吗?”
姜宝青简直要叹气了。
一些按摩手法其实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是人家吃饭的家伙,轻易哪里肯传给别人。这位芙蕖姑娘,这般冒冒失失就开口问这个,实在是有些唐突了。
不过,姜宝青倒不是敝帚自珍不肯教芙蕖,实在是眼下情况特殊。
姜宝青叹了口气,道:“这位姐姐,这不是个简单事。每天我都要给你主子把脉,根据他的病况来斟酌药方,治疗手法也会随之改变,实在没法教你。”她又嘀咕道,“要是能让别人代劳,我也不想自己上啊,我右肩膀还伤着呢。”
“是我唐突了。”芙蕖垂下头。
姜宝青继续给青年按压着腿部的各处穴位。
青年脸色越发惨白,豆大的汗水自额头滚落,他紧紧闭着眼,却死死咬着牙,不从唇间露出半句。
这人,也太能忍了。
姜宝青叹了口气,这会儿通过穴位的揉按,药性会更快的渗入双腿中……换句话说,疼痛几乎会加倍。
然而这青年却一声不吭的忍住了。
说实话,姜宝青有点怕这种人。
姜宝青蹲着帮青年揉着腿,一边扭头问白芨:“你家少爷怎么称呼?”
这事结了以后要是遇见了,她会记得到时候离这个人远远的。
白芨稍稍有些犹豫,但见着蹲在那儿的姜宝青额上微微渗出的汗,觉得人家这般费劲心力的治他家主子的腿,他若是太防备,连个名字都不告诉人家,会不会让人家小姑娘寒了心,后头治疗上不尽心怎么办?
白芨看了眼他家主子,他家主子的意志力几乎都在跟疼痛斗争,着实没有多余的心力来管这边的事。
犹豫了下,白芨道:“我家主子姓宫。”
并没有直接告诉姜宝青,他家主子叫宫计。
毕竟,眼前这个会针灸的小村姑,实在太古古怪怪了。
小心起见得好。
芙蕖在一旁看了一眼白芨,没说什么。
姜宝青从善如流:“哦,宫少爷。”
看来这姓宫的身份果然是有些蹊跷的,不然白芨也不会犹豫这么半天才只告诉她他们家主子的姓氏。
算了,知道姓宫后面好称呼就行了,她是真的怕哪一天不小心就把心里头藏着的“变态”这个称呼喊出来。
按揉了一会儿穴位,姜宝青便起身,在原地转着胳膊,微微活动着肩膀。
“这就完了吗?”白芨问道。
姜宝青看了白芨一眼:“想啥呢,这会儿只是帮你主子把穴位打开,让药性更好的吸收罢了。还早着呢。”
宫计还是脸色苍白,这会儿却微微张开了眼。
冷汗把他脸边的头发都给打湿成了一缕缕的。
然而哪怕是脸上沾了几缕头发,这个男人的美貌并没有半分折损,反而看着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更让人挪不开眼去了。
“还有多久。”宫计没了血色的唇一开一阖,声音也比平时要低一些。
姜宝青回道:“怎么说也还得半个时辰,受不了了吗?”
宫计没理她,复又闭上了眼睛。
姜宝青也不过随口一句而已,这个可怕的宫少爷,在她揉按穴位最疼的时候都没有吭一声,这会儿又怎么会受不了。
芙蕖眼睛都要红了,她转身出去,不多时端了一壶茶进来,给姜宝青倒了一杯:“姜姑娘辛苦了。”
姜宝青正好口渴了,接过茶道了声谢。
宫计的腿又泡了半个时辰。
原本木桶里碧绿的药汁,这会儿已没了半点绿色,反而有些诡异的蓝。
到这时候,姜宝青这才点了点头。
白芨忙帮着把宫计的腿从木桶里捞出来,拿一块极大的绸巾裹住。
宫计半靠在塌上,神色隐在窗柩的阴影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宝青从高高的药柜里开了几个小抽屉,翻了些药材出来,随手扔到了那木桶里,跟芙蕖道:“芙蕖姑娘,这桶水静置一个时辰再去倒掉。”
芙蕖有些迟疑。
姜宝青解释道:“这药汁里头融进了拔除的部分毒素,你把水泼在院子外面,地就坏了。”姜宝青很是正经道,“我就住在你们隔壁院子,还打算在院子里头种菜呢,坏了我的地,我可不依。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啊。”
芙蕖问:“那为何静置一个时辰就可以倒掉了?”
姜宝青指了指她方才随手扔进木桶里,正在木桶里浮浮沉沉的一把子药材:“这些能中和毒性,泡一会儿,基本就没什么影响了。”
芙蕖眼前一亮,看着姜宝青。
姜宝青知道芙蕖要说什么,摇了摇头:“不一样的,这种毒离了人体,毒性在削弱的同时也会发生变化。你家主子体内的毒,没这么简单。”
芙蕖有些失望,但还是客客气气的给姜宝青福了福身子:“姜姑娘说的,我记下了。”
姜宝青点了点头,坐到宫计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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