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宛白稍作思量,不一时脚下便不受控制地将她带到了心底那片记忆之中。
那时的她,还不是水月宫宫主。还没有一身武艺,不过是个人尽可欺的小弟子罢了。
那时,唯有宋若离,待她颇多照拂。只是总在她面前提起桑颐,让她误以为,他喜欢的也是桑颐。闻宛白对他,自然提不起好感。
她抬起明亮的眸,凝向那架几上的书籍。她已有许久,都不曾踏入藏书阁。此处的一切,于她而言,是这般陌生。
唯有这一处,于她而言,尚算熟悉。可端看这陈设,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至少,与她上一次来时,迥乎不同。
抬起玉指轻轻拨了拨那排列整齐的书籍,宋若离想告诉她的,究竟会是什么。她的头有几分痛,这是她恢复痛觉以来,最为难过的时候。
只是这微不足道的疼痛,她便承受不起。闻宛白不由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也不知从前,她是如何抵抗住那如万蚁噬心般的疼痛的。人啊,当真是越活越矫情。
她的目光不断搜寻,可不过须臾,便有几分泄气。或许,宋若离只是在同她开玩笑?
不,不
若不是胸有成竹,他不会胡言。更何况,此事关乎她,关乎水月宫的未来。
闻宛白无力地垂下手,目光却不曾因此而停止,或许再找一找,会找到的
她也可以慌乱无比地一本一本去翻,总会有几分线索。可长久以来的理智告诉自己,她做不到。她闻宛白从不是一般女子。
她一下跪倒在地上,磕碰之处正巧是来时受伤的地方,那疼痛的感觉刺激得她近乎落泪。她拿理智生生将泪水憋了回去。
不能哭。
她的尊严,还在。
她轻轻咽了一口口水。
她的目光在无意扫向最下层时,又转回,一下顿住。此时,她甚至短暂地忘却了膝盖上的疼痛感。她那冻得通红的手此时有些微颤抖,一点点伸向那看似与旁侧的书相同,却显得有些微臃肿的书。
因她的手不断颤抖,导致那书才拿出来,便“扑通”一声落在地上,原本叠的齐整的信封零零散散地滑出来,一片狼藉。
闻宛白努力平稳住自己的情绪,将手伸向那信封,但还没碰到,手便被恶狠狠地踩住不得动弹。
她慌乱地抬起眸,却看见一个戴着白色帷帽的女子,隐隐有微风拂过,帽檐下露出的是她尖细的下巴和妖艳的红唇。
闻宛白怎会不认识她。
来者正是桑颐。
她欲抽回手,对方却加重了力道,“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桑颐笑的花枝乱颤,她今日闲来无趣,便说来藏书阁走走。从前,她身为老宫主最得意的弟子,可是时常来此处溜达的。慕思醉虽支了人看顾她,但是正常的要求,还是会应允她。
毕竟,他可是有求于她的。
藏书阁的人因为提前得知宫主会来的消息,早已退避三舍。只因他们都知道,这水月宫宫主喜怒无常,不好相与,此次出关,更是受不得任何旁的喧闹,她喜欢清静。
更何况,慕思醉不希望有过多的人见到她。
这是慕思醉营造出的假象,如今,在她见到闻宛白的那一刻起,便不由感谢起这假象来。
她方才已在旁侧观察了许久,从初时的胆战心惊到现下的悠然自得,她可以确定一件事,那便是,如今的闻宛白,武功尽失。
闻宛白抬起冷冽的眉眼,一记眼刀递了过去,其中夹杂着的恨意,自是不必言说。
真是屈辱,她何时忍受过这样的侮辱。
见闻宛白恶狠狠地瞪着她,桑颐笑的更欢了,甚至低下身,素手勾起闻宛白的下巴:“让我瞧瞧,这不是我们闻宛白,闻宫主么?怎么落魄成这般模样了?”
闻宛白在听见她声音的哪一刻,猛然顿住,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桑颐的声音空灵清越,慵懒清泠,那凌人的气势,一颦一笑,甚至是每一个字,都轻而易举地搭在人心弦之上。可千不该万不该,这偏偏不该是她的声音。
她另外一只手努力抚上喉咙,有些讽刺地牵了牵嘴角,若她能开口说话,也该是如此的声音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