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思鄞的名讳从旁人口中娓娓道来,镶着神医的名号金光闪闪时,闻宛白不由抿唇一笑。
说起来,自从她重新回到皇城,便再未见过陆思鄞,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当时,苏晔之的人伤了老谷主,但愿谷主不要将过错一同算在她头上,否则,这下一次也不知还能不能踏进祈明谷了。
思离的意思很明了,这解药,唯有祈明谷陆思鄞可以配制而成。
过一段时日,她会找机会回一次祈明谷,请思鄞配制“无思”的解药。
回到苏晔之宫中,只见他的贴身公公早已在门口等候,一看见她,仿佛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可望向她的目光,又似乎携了丝悲悯。
闻宛白又仔细端详了片刻,那悲悯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姑娘啊,你终于回来了。”
她突然思忆起,皇上今日似乎送了十位美人过来,不过,这公公愁眉苦脸是什么道理。
闻宛白挑眉。
“怎么,是六皇子那处有什么事?”
公公低了头,声音压的有些低,像是怕她责骂一般,“皇子去了侧殿。”
闻宛白轻轻一笑,面上平淡无波,谈笑间,一双凤眸美的摄人心魂。
“敢情好,公公何必挡着人寻欢作乐。”
苏晔之的情感洁癖那样浓重,如此倒也难为他了。
不过,她的心里却无表面上那样平静,也不知怎的,心头有些许酸涩的意思。
闻宛白踏进房内。
她今日去见思离,只为了提醒自己,苏晔之之所以对自己这样好,不过是因为中了“无思”。没有“无思”,她与他之间,始终都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不能碰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该碰。
她再次取出了黄皮纸地图,思索良久,终究是在姑苏上画了个红叉,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先去下一个地方。
毕竟,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被浪费了。
窗户不经意间被风儿吹了开来,她望着疏影婆娑间那一弯孤寂的月,这沉静的夜,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温柔啊。
望着眼前花枝招展的十位美人,扑面而来的脂粉气不禁令他有几分不适应。美则美哉,可这些美人身上,终究是少了些东西。
他不过扫了一眼,便没有了再看第二眼的兴致。
苏晔之思索良久,将其中的九位美人都从侧殿转移到了另外一处阁楼,他则是在侧殿处理要务。
正当他拿起一本古籍翻阅时,唯一一位被他留下的女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爬到了他身边,一双白皙的手牵住了他的衣服。
“殿下”
苏晔之冷冷扫了她一眼,她禁不住吓立刻便松开了手。
“你可识字?”
女子怯生生道:“妾身不才,勉强会识诗经中的几个字。”
他丢给她十几张纸,又给她一支笔。“今夜便将所有认识的字抄一百遍,明早本皇子要看见成品。”
那美人生生一愣,一时那笑比哭还难看。
“是。”
可六皇子的命令她不敢不从,只好走到一旁,所幸她只是说识得几个字,不过几百遍的事,若她方才口快说自己将诗经背的滚瓜烂熟,便是十天,她也是写不完的
六皇子好可怕
苏晔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时顿住手中笔,目光瞥向门口的方向,似乎是期待有何人来到。可惜整整一夜,都无人出现。
美人终于顶着浓厚的黑眼圈将抄了大半夜的字递给了他,“殿下妾身写好了。”
入目一片狼藉,苏晔之原本心情便不大好,看见这令人着急的字迹,更是神色阴郁。
他推开她,“嚯”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你可以回去了。”
他的声音老远传来,却让这位美人长长舒了一口气。
闻宛白睡的迷迷糊糊,突然被门开的声音吵醒,模糊间,有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住自己。
苏晔之看着她的睡颜,气不打一处来。他分明让身边的人特地来告诉她,他去召幸了那些个美人,她竟无动于衷。她为何会无动于衷?
他掀开了她的被子。
几乎是一瞬间,闻宛白便被突如其来的寒冷所惊醒,借着月光,彻彻底底地看清了苏晔之阴沉的脸色。
“闻宛白。”
他不禁有几分咬牙切齿。
闻宛白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嘴中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突然低低地笑开。“殿下半夜不睡,来我这里作甚?”
她半坐起来,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一股女人的脂粉味儿就那样轻易地飘进了她的鼻尖,她不禁有几分不愉地皱起眉。
苏晔之坐在榻边。
“你难道不知道我今夜去了何处?”
闻宛白轻轻一笑,倒也不同他打趣,正儿八经地回道:“知道自然是知道的。”
苏晔之气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她知道他去了何处,却分毫都不在意,分毫都不在意
可她不是一直都没有心的么?
他又在期待什么?
见苏晔之生气的模样,闻宛白勾了勾唇,突然反身将他压在身下,吻了吻他的眼角。
苏晔之身子一颤。
他还未来得及起身,闻宛白已经吻上了他的唇,软绵绵的,碾压,温存,颇具技巧。
闻宛白的唇擦过他的脖颈,埋在他身侧低低一笑,“看来晔之很喜欢本宫这么对你。”
她的笑声听起来让人心痒。
苏晔之轻轻捏住她的手腕,别开脸,“你总是这样不正经。”
闻宛白支起一半的身子,侧身望他,“苏晔之,你当真在意我?”
只需他答是,即便是假的,也无妨,她心甘情愿,再陪他些时候,再上路。
苏晔之抚上她的脸庞。
“我在意之人,唯有你。”
闻宛白心弦又一动。
她真怕自己再多待些时候,便是真的泥足深陷了。
殊不知,这一场棋局,她本执棋之人,却硬生生变成了夹在人指间的棋子。
“好。”
她温柔说道,素来无情的眼眸多了三分光亮,那是溺水之人在遇见一根浮木时,涌现而出的不尽对光明的渴望。
她本可以忍受黑暗,倘若她不曾见过光。
苏晔之大多数时候都如一道光般出现,他不知道,她时时留意,只为有朝一日,能亲手撕碎这光。
直到有一天,她沉醉于这温柔,便忘记了一开始时,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她弯了弯唇。
这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