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了细微的脚踩在落叶上的咔嚓咔嚓的轻响。
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从树林里出了来,她的前面就是崖顶,一片荒芜寂静,只有一道月白身影立在那里,月色洒落,柔和又朦胧的美感。
“师父。”雪芜小声地叫了叫前面的身影,“您找雪芜有什么事吗?”
“雪芜,过来。”莫洵回过头去,脸上带着温柔又宠溺的笑。
他身后是一轮明月和寂寥广阔的夜空,本是极为苍凉的景,只因他站在那里,便是世上最温柔的归乡。
雪芜快步走了过去,她攥紧了衣袖,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已经有太久,有太久,莫洵没有这样唤过她了。
“生辰快乐。”莫洵伸手轻柔地揉了揉雪芜的发,正如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雪芜静默着不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莫洵,她怕这只是一场梦境,一开口就碎了。
“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莫洵笑了,如清风霁月一般,落尽世间温柔。
他话音落时,一声巨响从夜空中传来。
雪芜被突然的声音惊得颤了颤,随后她马上抬头看去。
就在那一瞬,她黑如子夜的眸霎那间亮了起来。
眸中倒影出万千烟火于刹那绽放,无与伦比的极致美丽,就那样盛放在她双眸之中,琉璃一般的瑰丽璀璨。
烟火。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烟火。
雪芜遥望着夜空中美到极致的绚烂,眸中有一滴晶莹的泪落下。
“喜欢吗?”莫洵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很轻很轻,在烟火绽放声中几不可闻。
“喜欢。”雪芜立刻回答,她回过头,她的眸光里都是他。
她说,喜欢。
原来满心欢喜是这个感觉。
莫洵唇边浮起比烟火还要璀璨的笑。
他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大雪纷飞的夜,他因被人暗害而不得不改道而行,他受了伤,行动都不是很方便,却在路上被一个小乞丐撞到了伤口,他微微有些愤怒地转身,便看到她一头倒在了雪地里,眼里的绝望与哀伤仿佛可以把人淹没。
他就在那一瞬间心软了,他扶了她起来,见她似是饿极,还送给她桂花糕。
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固执地跟了上来。
再后来,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将她带回来。
现在都还记得,雪芜第一来清竹小院。
她瑟缩地站在门口不愿进,问她原由,她才低下头小声地说地太干净了,怕弄脏。
那个样子,像个脏兮兮的流浪已久的小猫。
莫洵那个时候就决定,以后会好好照顾她。
可是,到底还是食言了啊。
“回去吧,夜里风大。”莫洵说着,轻咳了两声。
“师父,我陪您回去。”
雪芜下意识地想上前扶住风无痕,可手伸到一半,又无力地收了回去。
她怕他不喜。
雪芜跟在莫洵身边慢慢走着,等就到了清竹小院,莫洵向着自己的寝屋走去。
雪芜正打算行礼退下,却被莫洵突然叫住了。
“进来吧,我有一件事要吩咐你做。”莫洵说着,先进了屋。
“是,师父。”雪芜虽然有些怔愣,但还是满心欢喜,她觉得以前那个熟悉的疼爱她的莫洵似乎又回来了。
“师父,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雪芜。”雪芜眸中笑意盈盈地看着莫洵。
莫洵背对着她面向窗外,久久沉默不语。
“师父?”雪芜有些疑惑。
“我要你去帮我杀一个人。”
深沉又冷冽的声音传来,雪芜忍不住身子一颤,一种阴寒的感觉从她的心开始,慢慢蔓延向四肢。
她在莫洵的语气中,听出了深冷的杀意。
这句话怎么会是从莫洵口中说出的?
他被封为医圣,他那一双手,曾经挽救过无数人的性命,他曾对他们说过,医者,最重要的是仁心,每一条生命都值得被珍视。
可现在,他让她去杀人。
“师父,您说什么?”雪芜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希望是她听错了。
“我要你去帮我杀一个人。”莫洵转过身来。
他眸光中的温柔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冰寒。
“谁?”雪芜攥紧了手,不敢直视莫洵。
“坤雷。”
“他!”雪芜震惊地抬起头来。
为什么会是他?
雪芜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倔强的少年的脸。
那是她第一次随莫洵出远门,莫洵带着她一路游历,最后来到了阿孜落大草原,为了寻找一种名为密蒙花的药材。
却在一次阴差阳错之间,他们救下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
他当时被狼咬伤,看上去很是凄惨。
雪芜跟着莫洵一同照顾了那少年好几日,他才慢慢好转过来,结果他刚好没有多久,就不辞而别。
不过莫洵本就是个不图报恩的人,所以也不甚在意。
只是没想到,最后在他们寻不到密蒙花,即将离开草原的时候,那个少年居然带着一个亲卫队来寻他们了。
也是那时,他们才知道是草原上的大王子,名为坤雷。
坤雷带着亲卫队一直护送他们出了草原,然后他将一个精巧的鹿皮盒子交到了雪芜的手里。
雪芜打开,里面是一朵保存完好的密蒙花。
“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雪芜噗呲一声笑了,“有缘会再见的,是吧,师父。”
莫洵在一旁微微颔首,“我们该走了。”
“知道了,师父。”雪芜偷偷向着坤雷做了一个鬼脸,转身上了马车。
她没有看到,身后的少年一直都凝视着她,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深秋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让雪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也让她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师父,坤雷并不是坏人啊,您您为什么要杀了他?”雪芜有些急切地看向莫洵,在她眼里,坤雷算是个重情义且知恩图报之人,师父为什么要她去杀这样的人。
“你不用知道原因。”莫洵似是看不见雪芜焦急的样子,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只不过,若是他不死,那我可能就活不了。”
“至于,去不去,由你自己选择。”
莫洵说罢,转身向里屋走去。
“我要休息了,你下去吧。”
一曲清歌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