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男子冷静的答道，又是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远。。

说来惭愧，林婉连自己的几位舅舅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看着六神无主的林婉，郭老夫人叹息着说道：”不怕，不怕，我和你祖母早就料到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不要紧，西厂的人定会为了显摆自己，和锦衣卫对上的，这些个小鬼闹起来了，我们才有时间把我们的事料理好了。“

竟然都知道，那是不是说，祖父的死。。。林婉不敢问，更不知道如何开口，看着郭老夫人安静的点头。

镇远候府，一片肃穆，上房，凄凉的哭声，还有一脸平静的四老爷坐在四轮车上。

林同知眼睛微眯，他就说那位恨死自己的婆母，几时对自己和颜悦色了，原来是都准备好了，先不说那位镇远候府唯一的嫡孙女走掉了，就是西厂那些人怕是今日也要来分一杯羹的，搞不好功劳都是人家的，自己还闹个里外不是人，一想到这个，林同知心里就像是有热油在跳。

厂公大人正和锦衣卫指挥使陈大人寒暄，“听说刚才郡主来过了？”

不是郭太夫人，直接问郡主，这是怀疑自己了，锦衣卫指挥使陈良嘴角含笑，也不点破，直接回道：”老夫人年纪大了，来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提起林婉，就像是镇远候府从来就没有过一个嫡孙女一般。

厂公看了眼青铜院，低声说道：”锦衣卫的人怕是都在这边了吧，圣上那边离不开人，陈大人有事自去忙，不必在这边陪着。“

陈良如今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可不全是他昔日的主子，微笑着颔首，低声说道：”这几日老寒腿犯了，既如此，那就辛苦厂公大人了。“说完示意自己的亲信跟上，一行人出了镇远候府。

出了镇远候府所在的胡同，陈良一行人转身就进了另外一条胡同，如同是暗夜里的精灵一般，迅速消失不见了。

郭老夫人带着林婉直接回到了府里，郭老夫人的夫君是现任的国子监祭酒，郭家门风清白，三个儿子又是能文能武，一个领着京郊大营都尉的差事，一个在翰林院做编修，另外一个没领差事在家赋闲，却是结交了不少大儒，在读书人中很有威望。

林婉对郭家一无所知，只觉得郭家和别的勋贵人家不同，丫鬟仆妇看上去都很亲切，行动间又鸦雀无声，一路上见到她们的人，先是微笑着行礼问安，接着悄声退下，并不见有人探头探脑，就像是自己一直在这边生活一般，可见外祖母御下极严。

郭老夫人一路都在用眼睛观察着这个十三年未见的外孙女，见其安静异常，又一想到镇远候府如今的境况，不免更加怜惜，柔声说道：”府里就只有我和你外祖生活，几位舅舅和舅母还有他们的孩子，都在各自的院子里生活，每月初一才会来我这边热闹一日，你外祖父要读书，不喜欢人打扰，我也想着让他们过些小日子，都舒坦些。“

林婉错愕，要知道父母还健在，这样分府而居和分家无异，是大不孝的。

郭老夫人大概看出了外孙女的困惑，笑着说道：”孝无外乎一个顺字，我和你外祖希望这样，你舅舅们也算是孝顺了，顶着外面的闲话，倒是便宜了我和你外祖。“

”祖母！“

郭老夫人忙循声望了过去，不想自己的孙儿正穿了大氅正大步流星迎了过来。

林婉也看了过去，只一眼，就被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给吸引了过去，只见男子十岁上下的模样，长得是粉面桃腮，头顶上戴着个狐狸皮帽子，更是衬的人娇俏可爱。看着男孩子样貌，林婉才有些隐隐明白了，原来她和郭家的人长得极像，那是不是说自己很像母亲呢，就要见到那个梦里的母亲了，林婉紧张的手心开始冒汗。

小男孩快步上前，给郭老夫人行了礼，又规矩的给林婉也行了礼，郭老夫人含笑看着自己的嫡孙，笑着问道：”你今儿个怎的过来了，可是闯祸了，跑来你祖父这里避灾来了。“

”祖母取笑孙儿，孙儿最近乖得很，是听说表姐要过来，就忍不住过来见见，听说表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孙儿就想来见识见识，嗯，潇潇说的是，表姐果然清新脱俗。“

”混蛋，你知道什么清新脱俗，就在这边胡言乱语，你姐姐呢？“郭老夫人嗔怪着说道，但是脸上却看不出一丁点的气恼。

小男孩也不害怕，笑嘻嘻挽着郭老夫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潇潇被祖父抓了在背书，她正掉眼泪呢。”

“就你是人精。”郭老夫人一脸宠溺的点着孙儿的额头。

林婉看着互动的祖孙，只觉得嘴里有一些苦涩，祖母这会儿。。小叔叔还不知道如何难过呢。。。

“娘，您回来了。”一个温暖的声音，打断了独自伤悲的林婉。

林婉循声望了过去，只见一位妇人，穿着杏黄色小袄，头上只简单的戴了一支玉簪，下身是青烟色的流苏湘裙，这裙子她前些日子见过一次，是亲宝斋今年的新样，据说卖到了五十两银子，还要提前三个月预定，呆呆的看着妇人的样貌，林婉站在原地，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半点都不能动了。

妇人已经微笑着上前，一手拉起林婉，低声说道：“婉儿，你来了！”

不是抱住她，和她说如何的想她，惦记她，只是客气疏离的像是朋友的母亲般，拉着她的手，林婉有一刹那很生气，挣脱了妇人的手，躲到了郭老夫人的身后。

郭老夫人看着正盯着自己的手出神的女儿，不禁轻声叹息，低声说道：“进去吧，你外祖怕是等急了。”

没有回头去看，母女两的相处情形，郭老夫人先一步牵着自己的孙儿，往上房走去。

上房此刻郭家的当家人正坐在太师椅上，一脸严肃的看着手里的文章，旁边站着的小女孩，看着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的。

郭老夫人刚要开口，就听到自家的夫君严肃的说道：“机巧有余，内容还是略显苍白了。”郭祭酒扫了眼郭老夫人身后的林婉直接点名说道：“听说你也读了书，启了蒙的，在京城里素有才女之名，你来看看，这文章如何？”

郭潇潇只觉得面红耳赤，自己也是在书院里读书的，祖父这般让林婉点评自己的文章，那岂不是说自己不如林婉了，她本就私底下嫉妒过林婉的美貌，如今就连读书也比不过，郭潇潇有些后悔，今日真不该为了看到林婉落魄的模样，就赶过来，若不是自己心怀鬼胎，这会儿也不会这般难堪了。

林婉并未上前，而是认真的行礼问安，一系列动作做的是行云流水，还不失美感。

郭祭酒微颔首，柔声说道：“你的规矩不错，你祖母有心了。”

却是再不提让林婉看潇潇文章之事，潇潇像是躲过了一劫，忙装鹌鹑，站在了姑母身侧。

郭老夫人已经坐在了郭祭酒对面，对着孙儿孙女说道：“让钟嬷嬷送你们回去，祖母和你祖父还有话说。”

郭潇潇快速扫了眼林婉，见对方安静的低头看着青石地砖，就仿佛地砖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她也知道自己今日冒失了，刚刚祖父明显是生气了的，郭潇潇忙拉着弟弟乖巧的行礼，跟着钟嬷嬷退了下去。

郭祭酒看着安静的林婉，直接说道：”我和你娘的意思，你们府上的庶子还未婚配，如今婉儿再不能出差错了，不如就订给冷家大郎，一来你是继母，这婚事本就要你操心，婉儿的身份无需说，配他个庶子，若不是在这当口，就凭着这孩子的品貌，我就不愿意，可如今事急从全，就这么定了吧。“

就这么定了，林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直安静的如同空气一般的妇人说道：“大郎的婚事一直没定，就是因为家里看了几个都觉得不好，您也知道公婆有多上心这个庶长孙，女儿怕冷家觉得婉儿本就是我生的，不愿意。。。”

“不愿意，就凭他们家一个庶子也敢！”郭祭酒几乎是咆哮着站了起来。

林婉头更低了，见林婉这般，郭老夫人忙对着外面喊道：“春桃。“

丫鬟应声走了进来，郭老夫人低声说道：”表小姐累了，带她去我的暖阁歇息。“

春桃忙应下，就要引着林婉退下，林婉端庄的给三人分别行了礼，才跟着春桃退下。

来到暖阁，春桃忙给林婉倒了一杯热茶，林婉笑着接了，抿了一小口，就听到宴息处传来郭祭酒的咆哮，“什么叫我和你娘就别管了，那孩子如今又被人退了亲，如今的局面，镇远候府怕是保不住了，我刚得到的消息，谋逆大罪这会儿哪个还敢应下婚事。”

“爹爹既然知道，那又怎能强人所难，您这样，让我如何在冷家立足。”

“你。。你。。。是我和你娘没把你教好，现在你和我说冷家，那可是你的亲骨肉啊，再说冷家姑爷还不是你说东，他不往西，若不是知道你能当这个家，我们也不会寻你回来说话了，要不是你侄儿年纪尚幼，我也不必和你这般说道，今日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就当是看在林家大郎，你也必须应下。”

“爹。。。”一声凄厉的喊声，林婉险些没把手里的茶碗打翻，春桃安静如常，就连眼角眉稍都没动一下。